川軍出川抗戰記:榮光與悲壯

川軍出川抗戰記:榮光與悲壯

川軍

在正面戰場參戰的各路部隊中,川軍可以說是最窮的,士兵大多身著單衣、草鞋,揹著大刀、斗笠、揹包,五六個人才有一支槍,就是這樣的“老套筒”,有的槍的槍機還要用繩子拴著以防丟失,槍管的膛線幾乎被磨光。

上世紀80年代初,中國南方沿海城市正處於改革開放開始階段,勞動力短缺,四川省很多青壯年離鄉背井,來到南方打工。他們吃苦耐勞、踏實肯幹,被當地人戲稱為“川軍”。那時候很多年輕人也是從這裡第一次聽聞“川軍”這個名詞。其實早在抗戰時期,“川軍”一詞就已經赫赫有名。說到“川軍”,人們均充滿欽佩、敬重,因為這個名詞代表著犧牲、悲壯和驕傲。

1937年抗戰爆發,四川結束了地方軍閥混戰,成立了統一的省政府。劉湘就任省政府主席,這一年剛剛經歷了歷史上罕見的大饑荒,哀鴻遍野。。素有“天府之國”的四川,在那場災難中幾成人間煉獄,百姓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儘管如此,四川人民並沒有忘記國土正在被日本人蹂躪。在抗戰全面爆發前,四川已經開展轟轟烈烈的抗日救亡運動。

川軍出川抗戰記:榮光與悲壯

盧溝橋事變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剛爆發,四川的《新民報》在第一時間印發了號外,並在第一時間把這些號外傳遍了整個成都市。十來歲的報童,甚至光著腳板把這些號外送到了距離成都20多里的鄉下。四川的民眾開始覺醒,他們通過各種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和抗議,而這一切離“盧溝橋事變”僅有一天的時間。四川的軍人們也團結起來,而在這之前他們相互之間爭鬥了整整20,就在“盧溝橋事變”爆發的第三天,這些軍人們眾志成城,所有川軍將領都只有一個意思:寧死不做亡國奴。劉湘更是對自己的老對手李家鈺讚不絕口,原因只有一個,李家鈺早已致電南京,請纓抗戰,並作詩一首::“男兒仗劍出四川,不滅倭寇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間到處是青山。”

7月9日,川康整軍會議匆匆閉幕,10日,劉湘通電請纓出川抗戰,13日再次通電,主張全國總動員,與日本拼死一決。

8月7日,成都鳳凰山機場,劉湘帶領川軍將領趕往南京開國防會議,在機場外,一萬多人前來送行,他們的代表把“川人抗戰請願書”遞到了劉湘手中。劉湘感慨萬千,這是他第一次接受這麼多群眾的送行。從那以後,劉湘“傾全川之力,支持抗戰”的決心更加堅定。8月7日下午,在國民政府國防部會議室裡,劉湘作為地方代表第三個在會議上發言,他沒有高昂的語言、華麗的辭藻,只是用了幾個數字說明了四川抗戰的決心:“四川可出兵30萬,供給壯丁500萬,供給糧食若干萬石!”與會各地的將領頗多,只有劉湘一人拿出了實實在在的東西,因為這也是幾千萬四川父老的共同心聲。

1937年9月,成都少城公園,第一批出川抗戰的“川軍”就要出征了。成都數萬名群眾趕來為他們送行。唐式遵,這個在軍閥混戰時以消極作戰而聞名的將領,在出徵的將臺上吟出了“不滅倭奴誓不還”的詩句。當年他無意參與國內軍閥混戰而被人遺忘,今日,他為了民族大義,與數萬四川父老做“易水之別”,不僅如此,他還毀家紓難以示抗戰決心。接著,中下級軍官、婦女甚至連10來歲的兒童也上臺致詞。沒有人哭泣,也沒有人留念,有的只是將士與民眾的澎湃熱血。在這第一批出川的幾十萬將士當中,多數人都給自己的家人留下了遺囑。

1937年寒冬,西充,一個位於川北偏遠的小鎮,在這裡唯一的廣場上,隨處可見前來報到參軍的青年。短短一天時間,有800多人報名參加了“義勇壯丁隊”並奔赴抗日前線。8年抗戰下來,這800多人沒有一個能衣錦還鄉,全部為抗日獻身。

同樣是在這個寒冬,在四川安縣曲山鎮,一個叫王建堂的青年帶著父親給的“死”字旗來到了報名處。白色的“死”字旗,用黑色的墨跡寫著“傷時拭血,死後裹身”的誓言。一面“死”字旗激勵的不只是王建堂一個人,它激勵著每一個在抗日戰場上的川軍士兵;一面“死”字旗,表示的不只是王建堂一家人的決心,它更是千萬個四川家庭抗戰兒女的堅定決心。

1940年冬天,在重慶,在成都,在四川各地,都發起了為前線戰士“獻金”、“獻寒衣”運動。僅一個冬天,在重慶募集的抗戰公債就達到千萬美元之巨。這還不算在各地開展“春季勞軍”的競賽活動中募集到的上千萬資金和物資。整個抗戰期間,四川各界不停開展“獻金”活動,甚至有乞丐把自己剛討來的錢扔進了抗戰的募集箱。四川人民不僅在精神上支持抗戰,更是用自己的行動去證明一切。

川軍出川抗戰記:榮光與悲壯

川軍出征

1941年9月,在四川農村的田埂上,隨處可見農民們推著四川獨有的“雞公車”去送抗戰公糧。這一年四川春旱夏澇,許多農民家裡連自己的口糧都所剩無幾。但是就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沒有一個四川農民欠繳過“抗戰公糧”,農民用最樸實的話說出了自己的決心:“軍隊在前方打仗,吃不飽就沒有辦法拿命去拼”,“我們吃觀音土也要交齊公糧”。四川一省之地,在1941年到1945年,光稻穀就交了8828.6萬石,整個抗戰時期,四川募集的軍糧佔全國的三分之一,是全國之最。這個“全國之最”是幾千萬四川軍民從口中省出來的,為了供應糧食到前線,四川大部分人都改為了一天兩餐。

除此之外,四川還有300多萬的民眾,義務服勞役默默地為後方修建各種各樣的軍事設施。8年抗戰裡,四川為中國做的貢獻是巨大的。當時全國的工業、機關、高校都撤往了四川,隨之撤來的還有幾千萬的人口,四川這片土地同樣無私地養育了他們。從重慶開始成為陪都的那一天開始,日軍就開始了對四川進行無情的轟炸,對重慶的轟炸更是慘絕人寰,但是四川人民就是在這樣的轟炸中,仍然意志鑑定,屹立不倒,傾盡所有,無私支援全國抗戰。

1937年8月,川軍各部遵照軍委會的命令,組成第二路預備軍,總司令劉湘、副總司令鄧錫侯,下轄兩個縱隊。

自9月7日起,從川北和川東開赴前線。10月,劉湘被任命為第七戰區司令長官,負責督師抗戰。川軍被編成兩個集團軍:鄧錫候為第22集團軍總司令,孫震為副司令,下轄第41軍、第45軍、第47軍(由李家鈺的新6師擴編);劉湘自任第23集團軍總司令,副司令為唐式遵,下轄第21軍、第23軍。從川北出川的22集團軍被調往山西,劃入第二戰區。由川東出川的23集團軍到達漢口後,被劃歸第一戰區,拱衛南京外圍。

川軍出川抗戰士氣高昂,但是他們的裝備卻簡陋至極。在正面戰場參戰的各路軍隊中,川軍可以說是最窮的,他們大多身著單衣、草鞋,揹著大刀、斗笠、揹包,五六個人才有一支槍,就是這樣的“老套筒”,有的槍的槍機還要用繩子拴著以防丟失,槍管的膛線幾乎被磨光。外界對川軍的口碑也一直不好,因為川軍很多人都有“袍哥”背景。在四川,“袍哥”相當於青紅幫組織,也近似於土匪,很多川軍在抗戰以前也少不了做些打家劫舍的非法勾當,所以外界一直稱川軍為“爛丘八”。但就是這樣一支穿著草鞋單衣,被稱為“爛丘八”的部隊,卻在抗日戰場上屢建奇功,並且組織嚴明,深受讚揚。

出川后,他們一天要走100多里,晚上宿營還要打草鞋。直到到了湖南辰溪才坐上了船。他們只用了24天就走完了這段原本50多天的路程。到達長沙後換乘火車馬不停蹄馳援淞滬戰場。

川軍12日到達上海,13日馬上投入戰鬥,並在頓悟寺重創日軍。第20軍134師402旅804團團長向文彬40多年後回憶:“當時戰場上遺屍遍野,受傷者還在血泊中展轉呻吟,我們便踏著先烈的血跡,勇往直前……只聽到殺聲震天,衝鋒號淒厲急鳴,兩軍交鋒,刀光劍橋影,這真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血戰啊……”

這位向文彬,是川軍用於臨危受命、誓死保衛祖國的突出代表;也就是他,在淞滬戰場上,3個小時內被蔣介石由中校升上校,再由上校升少將。

1937年9月,剛剛從四川徒步跋涉而來的川軍第47軍翻越秦嶺,抵達陝西西安。時值深秋,川軍將士的身上卻仍然穿著草鞋單衣。抵達火車站的川軍將士,還沒來得喘息,便被通知要他們乘火車前往山西抗日前線。川軍士兵就這樣穿著單衣草鞋,揹著“老套筒”迎來了他們出川的第一場硬仗。山西長治,這片土地也許永遠不會忘記47軍178師的將士。在這裡,日軍大量的飛機和坦克,向178師鎮守的東陽關掃蕩。而川軍將士手裡的,是經常卡殼的步槍、迫擊炮。就是憑著這樣的裝備,川軍將士和日軍激戰了兩天。子彈打光了,他們就用磚塊、破槍、拳腳和敵人肉搏。雖然裝備上有著這麼大的差距,但造成了日軍上千人的傷亡。當然,川軍也付出了更慘重的代價,守城的司令李克源、副司令李克淵、參謀長李浩東均身負重傷。未能退出城的數千名將軍戰士與敵拼殺至死。死去的川軍將士大多沒留下姓名。長治的百姓自發地為他們建起了廟宇,供奉起了他們的神位。

這支英勇之師的指揮官正是李家鈺。

李家鈺,1892年出生,四川蒲江人,他是第一個向蔣介石請纓出戰的川軍將領,也是唯一一個把自己的所有部隊都帶出來抗戰的川軍將領。出川以後,1939年,李家鈺升任第36集團軍總司令。他的部隊從1937年起在山西境內作戰兩年多,擊斃日軍上萬人。也是他的部隊,在1944年主動為其他部隊殿後,掩護國軍其他主力撤退,而這一仗卻使李家鈺的一個主力團損失殆盡,他本人也因為在途中中了日軍第1軍69師團一部的埋伏,於5月21日不幸犧牲。李家鈺成了在戰場犧牲的川軍最高將領,也是抗戰中繼張自忠之後犧牲的第二位國軍集團軍總司令。,6月22日,國民政府追授他為陸軍上將,並頒佈對他的褒獎令。之後,他的遺體國葬出殯式在成都舉行,遺體被安葬在成都紅牌樓。

1937年11月底,在南京保衛戰中,因下屬臨陣脫逃而致使廣德失守,奉命駐守的川軍第145師師長饒國華痛心疾首,為收復失地,親領僅有的一營官兵反攻,最終敵眾我寡,在十字鋪據點被日軍包圍。

日軍不斷派人誘降饒國華。饒國華絲毫不為所動,對僅有的官兵說道:我們要牢記當時的誓言,絕不能在敵人面前屈膝示弱,給中國人丟臉呀!

12月1日凌晨2時許,在郎溪縣十字鋪據點,饒國華舉槍自盡,時間了自己當初的誓言。

1938年3月,山東滕縣,川軍師長王銘章率領的川軍第122師在這裡阻擊日軍的大部隊。同樣是裝備上的巨大落差,同樣是川軍將士的死戰不退,而且在這個時候第122師已是孤軍作戰,支援部隊因為種種原因無法到達。面對這樣的情況,王銘章只是告訴部屬“犧牲原為軍人天職,現在唯有犧牲一切來完成任務”。第122師用血肉之軀守住了滕縣整整4天,為國軍部署臺兒莊戰役贏得了寶貴的時間。李宗仁事後感慨:“若無滕縣之死守,焉有臺兒莊之大捷”。藤縣戰役非常慘烈,除少數幾個人突圍逃出以外,包括師長王銘章在內的第122師的大多數官兵,全部犧牲在了滕縣。李家鈺、王銘章他們都是犧牲在抗戰的戰場上,而川軍的領袖劉湘,卻因為疾病原因,在川軍出川后不久,就病死在了後方醫院中。當時的中共領導人聞知他的死訊,異常惋惜,毛澤東發出了“國家失一棟樑,川軍失一主帥”的唁電。從劉湘,李家鈺、王銘章到普普通通的川軍士兵,他們為了民族大義決心離開故鄉,也用自己的行動實踐著他們“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誓言。

8年時間,四川350多萬軍人出川抗戰,每五六個國軍士兵當中就有一個是四川人,為此在國軍中有“無川不成軍”的美名,他們的足跡遍佈全國各正面戰場,參加過幾乎所有的大型會戰:淞滬會戰、太原會戰、徐州會戰、武漢會戰、南昌會戰、隨棗會戰、前後三次長沙會戰、浙贛會戰、鄂西會戰、常德會戰、豫西會戰、長衡會戰、桂柳會戰、粵湘桂邊區會戰、豫西北會戰……整個抗戰期間,川軍共有64萬多人陣亡,其參戰人數之多,犧牲之慘烈均居全國之首。64萬四川兒男把屍骨留在了異鄉。他們的犧牲,對整個中華民族的抗戰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川軍”無愧是中華抗戰的脊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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