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案件?

如果你从警几年,而且是一线警察,还有什么案子让你觉得“毛骨悚然”呢?

记得有一年的一起杀人案,寻找嫌疑人丢弃在山边草丛里的部分尸体碎块。我找到一只断手,然后拿着它徒步走了二里路,那时天已至暮,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就是习惯了而已。

还有一次是开棺验尸,我被派去提取死者的手指甲(为了尽可能提取到嫌疑人的皮屑)。那是在夜里,伴随着农村白事特有的唢呐声,我左手攥着死者的手指,右手用指甲刀轻轻剪,还用卫生棉棒轻轻擦拭指甲内侧残屑。检验收集到的那些碎屑,我们顺利得到了嫌疑人的DNA,然后把全村带把的都采了血,抓获了犯罪嫌疑人。事后,师傅和队长夸我,可我那时刚刚上岗,完全没有高兴的感觉,脑子里不停回忆从死者手上传到我手上的那股冰冷的寒意。原来人的手会那么冷啊!-然后我一关又一关地至今,完全习惯了,甚至闻不到血腥气了。

我经历最危险的尸检工作,是参与解剖一位失足妇女,她当时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住处,房门反锁,死因不明。调取她在医院的病历发现她患有癌症、艾滋病和梅毒!而且她那时已经腐败了,至于腐败程度……如果你读过左拉的《娜娜》,大抵就是那个程度。我和两位市里的老法医都戴了两层口罩,三层手套和两层手术服。那是夏天,解剖工作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工作结束后,我们脱下手术服,全身跟刚从浴室里出来似的。解剖提取了胃内容,给内脏做了病理切片。检验报告结合侦查员调查,结论是服毒自杀。我问其中一位姓秦老法医,如果像法医秦明那样帅帅地解剖她,会咋样。他回答:

“学法医秦明解剖?那会各种感染,各种死。”

你们或许觉得面对死者需要很大的勇气,其实这并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习不习惯,麻不麻木的问题。然而,活人远比死人可怕得多。

每次处理命案现场,都会有大批围观群众围观,他们往往还会钻警戒带干扰现场勘查,如果不拦着,他们甚至会钻进中心现场拍死者的照片发微信朋友圈赚赞(真的发生过这种事,为此死者家属还投诉过我们)。有一次一个男人在现场一直跟着我们走,我当时以为他是死者家属,就问他:“你是死者什么人?”他说就是路过看看热闹,我让他赶紧出去,他满脸不耐烦,然后他说了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你们赶紧把尸体抬出来啊,让我们好好看看!”说完,他还咧嘴一笑。

我其实没有什么脾气,不知怎么的,那时候火一下就窜上来了,指着他就骂:“你他妈说的是人话啊?人家家属在附近哭天抢地,你他妈还看热闹,赶紧滚蛋!你xxxx!”

然后他抄了我的警号去投诉我了。

还有一次,大队集体进村找人,被当地老百姓打得很惨,几个借调过来的特警脸都被抓花了(特警其实都能打,可是不敢打)。大家别想歪了,我们是去村里解救被拐卖的妇女。基本上去大姓村落里抓嫌疑人也好,解救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也好,都会被当地百姓围堵、殴打。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用催泪瓦斯杀出一条辣路(由于误伤,我也中招了,眼泪哗哗),这才把被拐卖的妇女救了出来。

结果是:受害人家属给我们一面锦旗。当地贴吧论坛有人发图配文字说我们欺负老百姓,无数人骂我们,而投诉电话一个月没消停过。

再说一个几年前关于上访户的案件吧,那是个毁财案件。一个老资格的上访户因为口角把邻居家打砸得稀里哗啦。而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他的确不怕,因为当地镇zf非常害怕他上访,据说是因为当时只要有人去上边上访,镇、县一级的评优评先就会全部拉倒。其实他那点事早就解决了,就是上访上出瘾了。只要他不上访闹事,镇zf什么条件都答应他。他一年不下地干活却消费阔绰,他老婆在村里穿金戴银。他邻居是个苦哈哈的老农,指着我们的鼻子骂:“你们gcd都把他给惯坏了!”最后结果如何,我不知道,但肯定没有立案。

最后说说我经历的强奸案件。不止一次,我非常认真地搜集证据,提取生物检材送检化验,准备整理材料的时候却得知嫌疑人已经与被害人谈好了价钱,双方都要求公安局立即撤案。报案笔录,警务通录像中那个哭成泪人的受害人,开始改口称“不是强奸,就是玩玩”。我对她说,既然报案了而且又是刑事案件就不能这么随便,应该用法律的手段来解决——现在想想,我幼稚得可笑啊。我的所谓“正义”的观念,断了人家的财路,得到的是嫌疑人和被害人的双重辱骂夹击,搞得我里外不是人,甚至连一些领导和老前辈也劝我。

“小兄弟啊,你不能做人民的公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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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这些并不是说警察多正义。警察中有败类,群众中有恶棍,没有哪个群体是完全纯洁无瑕的。我有时候也会因为某些同行的蠢举而脸红羞惭。我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某些媒体的煽风点火就集体跟风。多一点理性思维,多思考一下起源与结果,就会得出一些截然不同的结论。

刻板偏见真的是个很阴暗的东西。比如村民杀村长,一大群人喊好,还说杀人者是英雄。年三十死在岗位上的警察,也是一大群人喊好,说死得好,夸杀人犯是英雄。

可大家想过没有,一个大年三十仍然坚守岗位的警察是个该死的警察吗?村民杀村长就一定是出于义愤,而不是因为自己的不当利益受挫恼羞成怒?

————————————————————————补充一下

非常感谢大家的理解。我也知道我不该骂街,我也明白我所处的环境和规则是什么。但在死者家属哭天喊地,两个小孩子懵懂不知父亲已经去世的场景下,有人对我嬉皮笑脸说要看尸体看热闹。我的脾气说来就来。被投诉被批评的都是一线干警,尸位素餐的啥罪过也没有。我写过几份检查也在例会上自我批评过,不能说我一点没变,多少圆滑了些。如今骂街再也不用脏字了。

先说说那位受伤的特警,他功夫很好,作为警院毕业的人,散打搏击技术过硬。我曾经不知天高地厚地和他切磋过,他一记鞭腿打得我大腿外侧青紫,一个月都没缓过来。可就这样,在解救被拐妇女的战斗中被几个老太太抓得满身伤满脸花。后来是我陪他去医院的。候诊的时候,他身边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这位阿姨可能是东北人,她打量了一下身边这位身高183,膀大腰圆却满脸血痕的特警,面带疑惑地问:“兄弟,咋恁怂呢?让人打成这样”。哥们苦笑:“大姨,要不是穿着警服,十个我也能打过去……”

有人说为什么不处罚那些暴力抗法的村民。原因很简单,首先,看守所拘留所住不下。其次,把他们都抓了,村里的老人孩子怎么办?

还有,我不是法医,只是因为过去我做过现勘技术员,所以人手不够就会派我去协助法医。在基层,每个警察的职责并不是固定的,往往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你可能既是侦查员,又是内勤,又是户籍员。举个例子,我单位的法医也曾经跟着缉毒队,踹过毒贩家的大门。

梅毒的传染性是非常可怕的,据说有一家人因为在旅馆睡了梅毒患者睡过的床,全家男女老幼都患上了梅毒。所以,那些看过法医秦明就想当法医的人得明白,现实中的法医绝不可能西装革履赤手去摸尸体,即便是我搜寻断肢也会戴上两副手套。

最后的那个强奸案件,撤案了。而且不止一次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人说可以追究被害人的责任,实际上我们没有那么做过。因为会很麻烦,有可能翻来覆去地折腾,基层警力少案件多,我们折腾不起。

管一个镇的派出所就三四个人,管几个乡镇的刑侦中队才四五个人。刑侦大队四十岁左右的老警察身上各种病,没有一个健健康康的。办案的动力到底是什么?

我记得师傅带我入门说过的一句话:“咱们干的是良心活”。

在此,我祝愿我的老师傅退休后身体健康,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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