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薦讀 ：海明威
《塞納河畔的人們》 | 第 35 期
然而，在那些日子裡，
春天最後總是來臨，
但是使人心驚的是它差一點來不了。
Edouard Cortes [法國]
巴黎始終是巴黎，
而你隨著她的改變而改變。
晚年，經歷了各種病痛折磨的海明威，越來越多地回憶起在巴黎度過的，樸素卻又美好的早年時光。今晚，我們與你分享的作品《塞納河畔的人們》，便是海明威年輕時在巴黎塞納河邊的一段內心寫照。
寫下這些文字時，海明威已近六十歲，而文字裡的他，還只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回憶裡，幾分虛構、幾分真實，我們無從知曉。但他所懷念的巴黎卻是早已逝去了，留下的只是一席笙歌散盡後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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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納河畔的人們（節選）
為你朗讀：王祺 | 聲音徵集
在我寫作餘暇或者思考什麼問題時，我就會沿著塞納河邊的碼頭漫步。如果我散著步，有些事幹或者看別人在幹著一些他們熟悉的事，我思考起來就比較容易。在城中島的西端，新橋南面，在亨利四世雕像的所在地，島最終變得像一個尖尖的船頭，那兒臨水有個小公園，長著一片優美的慄樹，樹幹高大而枝葉紛披。
在塞納河中形成的急流和回水流經之處有不少適宜垂釣的好地方。你走下一段臺階到那小公園，就能看見捕魚的人們在那兒和在大橋下釣魚。垂釣的好地點隨著河水漲落而變化，捕魚人用長長的連接起來的釣竿，但是用很細的接鉤線和輕巧的魚具和羽毛管浮子釣魚，老練地在他們垂釣的那片水域裡誘魚上鉤。
他們總能釣到一些魚，他們經常成績可觀，能釣到很多像鰷魚那樣的魚，他們稱之為鮈魚。這種魚整條放在油裡煎了吃味道很鮮美，我能吃下一大盤。這種魚長得很肥壯，肉質鮮美，味道甚至超過新鮮的沙丁魚，而且一點也不油膩。
我認得幾個在聖路易島和綠林好漢廣場之間的塞納河多魚的水域釣魚的人，有時候天氣晴朗，我會買上一升葡萄酒、一隻麵包和一些香腸，坐在陽光下閱讀一本我買來的書，觀看他們釣魚。
有了那些捕魚人和塞納河上的生活動態，還有在船上自有其自己的生活的漂亮駁船，那些煙囪可向後摺疊以便從橋下通過的拖輪，拖曳著一長列駁船，還有河邊石堤上高大的榆樹、梧桐樹，有些地方則是白楊，我沿河散步時就從不感到孤獨。
城裡有那麼多樹木，你每天都能看到春天在來臨，直到一夜暖風突然在一個早晨把它帶來了。有時一陣陣寒冷的大雨會又把它打回去，這樣一來似乎它再不會來了，而你的生活中將失去一個季節。
在巴黎這是唯一真正叫人悲哀的時刻，因為這是違反自然的。在秋天感到悲哀是你意料之中的。每年葉子從樹上掉落，光禿的樹枝迎著寒風和凜冽的冬天的陽光，這時你身子的一部分就死去了。但是你知道春天總會來到，正如你知道河水冰結了又會流淌一樣。當冷雨不停地下，扼殺了春天的時候，這就彷彿一個年輕人毫無道理地夭折了。
然而，在那些日子裡，春天最後總是來臨，但是使人心驚的是它差一點來不了。
湯永寬 譯
選自《流動的盛宴》，上海譯文出版社
內容有刪節，朗讀者根據個人習慣略有改動
- 當你散步時，你在想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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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永遠沒有個完，每一個在巴黎住過的人的回憶與其他人的都不相同。我們總會回到那裡，不管我們是什麼人，她怎麼變，也不管你到達那兒有多困難或者多容易。
——海明威
寫完《流動的盛宴》的第二年，海明威在他的凱徹姆住所，扣動一杆獵槍的扳機，自殺身亡。這本回憶錄也成為他有生之年寫成，並經他親自修改的最後一部作品。
《塞納河畔的人們》便節選於此。在巴黎的日子有苦有甜， 時常要為一日三餐煩憂，寫作也不是一直那麼順利。心情煩悶，或者寫作餘暇，海明威就會沿著塞納河邊的碼頭漫步。
若是碰上好天氣，他還會買上一些酒和食物，在陽光下看書，或觀看塞納河邊的人們悠閒自得地釣魚。有了那些塞納河上的生活動態，和漂亮駁船、河邊石堤上高大的樹木，“我沿河散步時就從不感到孤獨”。
塞納河邊的書攤
生活在此時也變得容易了，一切看上去都那麼簡單。即便在那些令人感到悲哀的時刻裡，春天最後總是來臨，正如河水冰結了又會流淌一樣。
但是，巴黎又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市，相比下來，海明威還很年輕，在這裡，“什麼都不簡單”。沒多久，海明威和妻子哈德莉離了婚，離開了巴黎。再後來，小說《太陽照常升起》的出版讓他聲名鵲起，1954年，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然而，到了疾病纏身的晚年，海明威最為懷念的，仍然是在巴黎時的那段單純而富有生機的日子。這裡是他文學創作的起點，浪漫愛情的開端，有他年輕時結交的友人。這裡見證了他的意氣風發、奮發進取，也記錄了他的落魄失意。
海明威和妻子哈德莉與朋友在咖啡店
離開巴黎近四十年後，他帶著一本回憶錄回來，有歉疚、有留戀、有感傷……可此時的巴黎早已不是他所懷念的那個巴黎。歲月的變遷，讓回憶漸漸褪色。電震療法更讓海明威喪失了記憶，我們所看到的碼頭書攤、塞納河畔的人們、吹笛子的山羊倌……又有多少真實，多少虛構？
甚至海明威自己也說，“如果讀者喜歡的話，本書也可以看做是一部虛構小說。但是這樣一本虛構作品總還是會有可能多少闡明一點其中寫到的那些事實的。”
而今，近一百年的時間過去，塞納河依舊靜靜流淌，河邊的人們來來往往，熙熙攘攘。沿著海明威的回憶，我們還能找到他住過的房子，去過的一些酒吧和咖啡館。
可是，無論是海明威的巴黎，還是1920年代，聚集了喬伊斯、龐德、菲茨傑拉德等一大批作家、藝術家的繁華巴黎，都已隨風逝去……只留下一些名字，幾張照片，鐫刻在文學藝術歷史教科書裡，閃耀著光芒。
文 / 七點
- 本期配樂 -
配樂剪輯自澳大利亞音樂家Luke Howard及Nadje Noordhuis的作品Signs from the Sea，出自專輯Ten Sails。
- 朗讀的人 -
@王祺 / 攝於成都
聲音來源@王祺
河北人，蓉漂，畢業於四川傳媒學院，聲音愛好者，成都市語言藝術協會會員，一個愛攝影的美食博主，希望能通過聲音溫暖那些還沒有入睡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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