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破裂後你就買得起房嗎?

泡沫破裂後你就買得起房嗎?看看日本平民的慘痛教訓。

須藤

96年初,到日本的第一天,住在一棟樓裡的鄰居須藤用茶盤端著沏好的抹茶來到我的房間,這可能是他獨有的“初次見面、彼此認識一下”的表達方式。

須藤48歲,是一家從事商業設施管理的管理員,每月工資40多萬日元。我當時很奇怪,他的工資不算低,又是獨身,為什麼還會住在這樣一棟月租金只有3萬多日元、一居(12㎡)一廚(4㎡)一衛(3㎡)、5人合用一個浴室的樓房裡呢?

須藤對我這種疑問表示非常理解,他告訴我說,在日本經濟泡沫時期的88年,他花6000萬日元購買了一套二層別墅。現在這套別墅的價格已經跌到了3000萬日元。他把別墅已經出租出去了。

他住現在這樣的房子是為了省下錢來和別墅的租金合在一起還銀行的貸款。等他65歲的時候就可以還清貸款,然後再把房子抵押出去得到養老送終的錢。不過,他的妻子並不願意和他一起住這樣的房子,離婚了。

97年,進入大學院後認識了搞金屬材料研究的博士生小董(中國人),有一天他開車帶我到一個很荒涼的地方去摘柿子。

我問他這裡的柿子為什麼可以隨便摘,他說,這是他導師在泡沫經濟時期買的地,按那個時期的發展規劃,這裡應該可以劃入東京通勤圈的範圍了,很遺憾,你看看現在,還是這麼荒涼,也只有這搞金屬研究的教授腦袋才這麼“硬”,才會相信東京圈會擴大到這裡。

小董又說:在研究室做實驗的時候,教授沒事兒總叨叨這塊地,看來這塊地讓他挺煩心。教授在89年以5萬日元/㎡買了這塊地,一共是1.5億日元。教授說如果現在有人出1個億,他就賣。

93年有人出價2.5萬日元/㎡,教授捨不得,現在,2萬都找不到買主了。種了這些柿子樹還沒時間照料,我們到這摘柿子吃就是幫他忙了。

我注意看了看這塊地,除了幾十棵柿子樹,其它都是荒草。當時來的高興勁兒晾了一大半。

後來在02年做店鋪選址調查時又路過這裡,感覺還是以前的老樣子。我順路到當地的公共圖書館查了一下,這塊地屬於市街化調整區域,這種區域內的土地並不完全屬於建設用地,如果要化為建設用地,當地的政府部門必須投資進行給排水、液化氣、5.2米以上寬度的道路等基礎設施建設。

教授買這裡的土地,大概是基於泡沫經濟時期的城市發展速度,要不了幾年,政府部門就會投資把這裡化為建設用地了。如果真如教授所料,地價至少要漲到10萬1平米,再如果化成了建設用地中的商業用地,30萬/㎡也完全可能。很可惜,教授這個“賭注”沒押對。

99年,在就職的公司裡認識了川瀨,他和我都愛好登山,我加入了他們的登山俱樂部,一般是星期六的早晨6點在山下集合,10點多登山結束後到溫泉洗洗澡回家。

有一次三連休,俱樂部組織去日光登山,日光是日本著名的旅遊觀光地,不少成員都帶了自己的家人或朋友。

川瀨

我們從山上下來後,沒有去登山的人已經在溫泉旅館等候了,這其中有川瀨的妻子,川瀨把我介紹給她,並邀請我和他們一起吃晚飯。自從見了川瀨的妻子,我再看川瀨的時候,總感覺他是一個很神秘的人物。

川瀨已經50歲,但只是公司裡一個非常普通的工程師,可他的妻子不僅長得漂亮,而且言談舉止完全是一個名門形象。

和川瀨一起登山的次數越多,越是想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人,可又不便直接問,擔心問不好還有可能把關係搞僵了。

過了一段時間,有機會和關口一起去施工現場,他來這個公司已經9年了,我和他的私人關係不錯,路上就我們兩個人,這是個機會,我說:“在日光見到了川瀨的妻子,她穿和服的樣子和我平時看到的其她人真不一樣,魅力十足,一定是“大家”出身吧”,關口說:“不知道,不過,川瀨以前可是社長,妻子一定錯不了”,我又問川瀨為什麼成了一個普通職員時,看關口不太樂意回答,我也就不好再問。

時間長了,從人們的隻言片語中,對川瀨有了一個基本的瞭解。川瀨從東京理工大畢業後就來到我就職的這個公司,不到40歲就成了公司的核心技術人員,一直在東京品川、公司總部工作。

對公司發展貢獻很大,基本工資近百萬日元。85年,也就是泡沫經濟形成初期,川瀨辭職創辦了一家住宅製作工廠。一起步就發展很順利,到88年,川瀨不僅貸款擴大了生產規模,同時在東京的一等地還購買了一套近2億日元的高檔公寓。

沒想到,90年後,形勢急轉直下,工廠的訂單幾乎為零。川瀨1億2千萬把東京的公寓抵押給了銀行,希望度過難關、保住工廠。可最終還是在97年破產了。這個公司的高層念川瀨的能力和多年的交情又讓他又回到公司,不過總部是回不去了,工資聽說只有40萬。

因為在自己的身邊,經常聽到泡沫經濟時期有關購地、購房的事兒,就開始琢磨:日本的一個普通百姓隨便說句話都要從腦子裡過一下,搞不懂的事情不會做,那麼,日本的地價、房價為什麼會上漲?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堅信地價、房價還會漲?他們的工資並不高,房價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正常支付能力,為什麼還會降低其它方面的生活水平來買地、買房呢?

日本的房價為什麼會上漲?不少人認為是緣於1985年9月的“廣場協議”。就這麼一個有關貨幣匯率的協議就能導致日本人瘋狂貸款購房?如果百姓無錢銀行憑什麼貸款給你?日本百姓又憑什麼堅信地價、房價還會漲?

所以說,“廣場協議”充其量只能說是“導火索”,那麼“炸彈”是如何形成的呢?也就是說日本百姓的購房款來自何方?對於這些疑問,在2000年公司忘年會上,我得到了一個答案。

2000年底,公司終於發獎金了,已經連續三年沒發獎金了。公司大概是希望把好人做到底,年底的忘年會也由公司出面來組織,這和前幾年職員自發組織的忘年會相比,檔次也高了不少。

吉田

週末的下午6點到9點,大家喝完了忘年會的第一場酒,接著來到卡拉OK包房。喝得醉醺醺的吉田問我是不是來過這種地方。

我說:“來過,但是可沒有這麼高檔”。

吉田一聽哈哈大笑:“這種地方也算高檔,泡沫的時候,公司的忘年會是要到銀座去的”。

“是嗎,忘年會能到銀座開,咱們公司太有錢了”,

“不僅僅是咱們公司,全日本的公司都一樣,那個時候的銀座人滿為患,至少要提前半年預定才有位子”,

“真是太好了,我怎麼沒趕上呢,真遺憾,怎麼會一下子就不景氣了呢?”

“這個你要怪罪的話,你就怪罪中國吧,我們被中國給騙了”,

吉田的回答讓我當時沒反應過來,以為吉田喝醉了。

這時,關口已經扯著嗓子開唱了,吉田也開始忙著用桌上的各種酒勾兌自己喜歡的味道。儘管是高興的日子,吉田大概又要借酒澆愁了,他和須藤的情況很類似,所不同的是須藤在泡沫時買的是別墅,吉田買的是東京的公寓,兩人現在住著類似的房子。

在大學院的時候就經常聽小董談起日本泡沫經濟時期的繁榮景象。小董是90年來的日本,他說:他剛來的時候,每天到學校來接留學生去打工的車,平均2個小時就一趟,1小時的工資一般是1200-1500日元,有些還可以當日結算,掙錢實在是太容易了,和現在大不相同。

因為勞動力嚴重缺乏,日本政府對很多南美和其它一些國家的偷渡者,以及簽證到期不回國的人也是睜隻眼閉隻眼。泡沫經濟崩潰會,日本的入國管理局才開始驅趕這些人。

自從忘年會上聽吉田說日本的泡沫繁榮是因為中國,不管是不是醉話,我還是想弄個明白。

登山的時候,我問川瀨,日本泡沫經濟和中國有什麼關係?

川瀨說:“中國開放以後,日本的電器、汽車開始大批量出口中國,去過中國的日本人說,中國和日本相比至少相差30年,中國有12億人,如果我們給中國造東西,達到日本現在的水平那得要造多少年。所以很多日本人就堅信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日本經濟會一直繁榮下去”。

“果然如此,記得我一個鄰居為了買一臺東芝雙缸洗衣機,一大早4點去排隊”川瀨的話讓我想起了中國改革開放初期的一些事。當時我國還沒有彩電、錄像機、冰箱、洗衣機等等這類家電的生產線,市場上的日本電器無論是非法走私貨還是合法進口貨,最終都要出自日本的工廠。這對日本來說中國這個市場實在是太大了。

我接著說:“想必那個時候,大家的收入一定非常高了”,

“是啊!最不景氣的公司,每年的獎金也有半年的工資”,

“掙這麼多的錢,大概也只能買地買房了”,

“是啊!每年的獎金就可以還購房按揭了,誰會想到會發生後來的事情呢”。

日本在85年之前,住宅市場並非完全商業化的市場,80%以上的普通工薪家庭住的都是公團房、縣營房、市營房、社宅等等這類公益性住房。在這其中,1955年日本政府設立的“日本住宅公團”又是最大的住宅提供者。

上個世紀70年代末,日本的汽車、家電製造技術不僅可以與歐美抗衡,有些已經處於國際領先地位,產品開始大量出口海外。

1981年,“日本住宅工團”更名為“住宅、都市整備公團”,工作核心由直接提供住宅轉型為建設和改良城市居住基礎設施。

日本住宅公團的工作轉型是日本政府希望借日本產品大量出口海外給日本經濟帶來繁榮的機會,為住宅商品化所作的準備,通過住宅商品化滿足國內住宅個性化需求,由此提高日本國民的居住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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