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黃河撈屍人,留下一張字條給後人之後就消失不見

最後的黃河撈屍人,留下一張字條給後人之後就消失不見

所謂“屍抱船” 就是行駛中的小船沒有任何外力原因,突然定在水流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把船給拽住了。

我跟我爺爺的船就遭到了這檔子事,不一樣的是,我們遇到的不是屍體。

爺爺講過,遇到這樣的情況,只要下水一看,肯定能看到船底下的水裡,必然有一具直挺挺豎立著的屍體,屍體好像是站在水中一樣,兩隻手託著船底。過去在黃河走船的人,船上常年必備著香燭貢品,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因為他們認為,水下面抱船的屍體,肯定要索取什麼東西,所以才會拖著船不讓走,只有盡力滿足屍體的要求,才可能安全逃脫。所以一般遇到屍抱船,老黃河人就會一件一件的朝水裡丟東西,直到小船可以再次開動為止。

知道我們的小船遇上了屍抱船,我就很慌,因為走黃河的人都清楚,這種事只能聽天由命,一船人能不能活下來,全要看那具抱船的屍體的“心情”。不過對於河鳧子來說,他們的字典裡從來就沒有妥協這兩個字。

“水伢子,呆在船上,莫亂動。”爺爺就皺了下眉頭,隨即鎮定下來,一把扯掉外衣。

爺爺在黃河漂流了幾十年,身上已經被曬的黝黑,他年紀大了,但身體還相當好,從他略顯鬆弛的身板上能看出來,年輕的時候,他一定非常精悍結實。

偌大的河面上,一個人鑽進水裡,就像落進去一粒沙子一樣。我一下子看不到爺爺的身影了,只能緊緊扒著船舷,緊張的注視著他下水的地方。從我這個方位角度看過去,根本看不清楚水面下的任何情況,唯一能做的,就是乾等。

大概兩三分鐘之後,水面上水花一翻,爺爺呼的從水下冒了出來,縱身一挺,朝我伸出手,我趕緊抓住他的手,用力一帶,藉著這股力,爺爺翻身回到船上,一把抹掉臉上的水跡。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發現他的表情變的很怪異,也很複雜。打鬼鞭在他手裡握著,但是握鞭的手卻在不停的發抖。那樣子,顯然是怕極了。

“爺,你咋了?你咋了?”我心急火燎的問,但一句話尚未說完,從他剛才下水的那個地方,咕嘟嘟的翻起一串一串的水花,好像有一條特別大的魚貼著水面翻騰。我們走船很少會遇到這樣的事兒,當時我還小,情緒一緊張,整個身子彷彿都僵住了。

“水伢子!退後!”爺爺身軀一晃,一把就把我拽到身後。

嘩啦......

泛黃的水花滾動如潮,彷彿一道噴泉。過去聽爺爺還有村裡一些老人說過的各種各樣的傳聞一起浮現在腦海。一連串的水花翻滾中,有東西開始上浮,上浮的速度很慢,卻好像沒有什麼能夠阻止它一樣。

我和爺爺兩個人站在小船上,那一瞬間,我清楚的看到,一具很大很大的石頭棺材,從水裡慢慢浮了上來。

眼前這一幕顛覆了我過去的所有認知,我根本想不出來,是什麼力量能讓這麼沉重又碩大的石頭棺材漂浮在水面上。這具棺材至少有三米多長,古樸厚重,棺蓋上滿滿都是雕刻出來的亂七八糟的花紋,它浮出水面之後就定在原地不動了,好像在和我們的小船對峙。

爺爺的臉色唰的一下子變的慘白,嘴唇微微哆嗦了幾下。我完全沒了任何念頭,只剩下驚恐。

咔嚓......

就這樣盯著水裡的大棺材看了一兩分鐘,沉重的棺蓋慢慢的裂開了,頭頂上的太陽高高的懸掛著,陽光無比刺眼,把棺材裡的一切都映照的清清楚楚。

“爺!”我緊張到了極點,不由自主的抓著魚梭。

這口碩大沉重的石頭棺材裡面,躺著一個穿紅衣服的男人。我甚至分辨不清楚那到底是個人,或者是其它什麼東西。他枯瘦的就像一隻從河底跑出來的惡鬼,渾身上下皮包骨頭,穿著鮮豔的紅衣,嘴角微微一咧,笑的很詭異。

隨著這口棺材的出現,一股我至今都無法形容的氣息,就在河面上緩緩飄蕩起來。爺爺好像沒有任何反應了,愣愣的站在船邊,望著棺材裡面那個穿著大紅衣服的男人。

“爺!這是什麼鬼東西!”我大吼起來,但是身前的爺爺好像完全驚呆了,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站著。

就在這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很矛盾的問題。

在我的意識裡,黃河裡的那些“髒東西”是完全見不得太陽的,但是這口棺材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浮出水面,那意味著什麼?

我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一股寒意瞬間滲透到骨髓裡面。我懷疑,這口棺材裡面那個穿著大紅衣服的“東西”,是活的。

一口突然從黃河深處浮上來的棺材,一個穿著大紅衣服的“活人”?

“水伢子!不要亂動!”爺爺一伸手攔住我,他的胳膊很有力氣,我頓時就不能動了,既憤怒又驚慌的瞪著面前不遠處那口緩緩浮在水面上的棺材。

“桀桀桀......”

在爺爺攔住我的同時,棺材裡那個穿著大紅衣服的男人突然就笑了起來,笑聲無比的怪異,好像在夜裡飛過村子的黑老鴰一樣,讓人不寒而慄。

滾滾的黃河乃至空氣彷彿都在這一瞬間凝固起來,這樣的僵持每持續一秒鐘,對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大概有一兩分鐘之後,一直定在水裡的小船突然劇烈的顛簸起來,倉促之下我沒能站穩,東倒西歪的翻過船艙,險些落進河裡,幸好臨危伸手搭住了船舷,半個身子浸到河水裡,接著翻身爬了上來。

我們的小船很結實,但在那種劇烈的顛簸中,彷彿要散架了。

“夠了!”爺爺的身軀很穩,在顛簸的船中好像雙腳長了釘子一樣,牢牢的釘在船板上,他衝著那口棺材大吼了一聲:“走!”

我滿頭滿臉都是水,緊緊抓著船舷不敢鬆手,隨後,爺爺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說不清楚那一眼裡麵包含了多少情感,後來回想,總覺得有不捨,有愛惜,有遺憾,有苦楚,五味交雜。但是在我的回憶裡,我不願把這一切想的那麼複雜,我只知道,那是一個垂暮的老人的目光,僅此而已。

之後的事情是我意想不到的,也是無法阻擋的。爺爺看了我一眼之後,轉身就從船上跳進河裡。那口石頭棺材的蓋子咔的合上了,隨後慢慢的沉入河中。小船也立即停止了顛簸,我鬆開船舷,一步跨到對面,半個身子幾乎都探到船外,拼命的大喊。

“爺!爺!你在哪兒!”

水花還在隱隱的翻滾著,但是我看不到爺爺的身影。十來秒鐘之後,一直定在水裡的小船突然動了,順著水流飛快的衝出去很遠,在這種情況下,我沒有能力掌控小船立即回到剛才的地方,而且水性沒有精熟到一定地步,在這裡下水,和找死沒有區別。

我不知道自己的預感是否準確,但從剛才爺爺跳進水裡的那一瞬間起,我預感到,這好像是我們祖孫兩個之間的訣別,至此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黃河依然在流淌,好像一百年一千年都沒有改變過一樣,之前的一切都看不到了,爺爺,還有那口怪異的石頭棺材,徹底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我不知道在河邊趴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爺爺消失了,就好像從小到大撐在我頭頂的那片天突然塌了下來。直到走進家門時,我才感覺兩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的抬都抬不起來。

身體的疲倦和情緒的低落讓我累的半死,腦袋昏昏沉沉,哭著就睡了過去。都是從十幾歲那時候過來的人,知道那年紀是最貪睡的,以往我只要睡著,肯定醒都不醒的睡到天亮。但是這時候,我睡的一點都不踏實,恍恍惚惚中,總覺得自己睡著了,又醒過來了,接著又睡著了。

我夢見爺爺回家了,和過去一樣,拿著自己的鞭子,腰裡彆著旱菸袋。我夢見他走到我的屋裡,站在床邊,兩隻老眼中充滿了對我的關愛和憐惜。

“水伢子,咱們河鳧子,快要絕種了。”爺爺彷彿剛從水裡上來一樣,渾身上下溼漉漉的,但他不擦水,拿著旱菸袋慢慢的裝煙,道:“算上你,天下的河鳧子至多不超過三個。”

“乖孩子,河鳧子都是苦命,你更苦。”爺爺在打火抽菸,說著話,他的眼角似乎溢出了幾滴老淚:“但是你得撐住,再苦,最多就是個熬,熬過這輩子,也就算了......乖孩子,爺爺不能再照看你了,你的日子比樹葉還稠,往後的路,你要自己一個人走......”

旱菸袋的煙鍋一明一暗,點點火光好像把爺爺那張黑瘦的臉龐映照的清清楚楚,我看到他在流淚。

“爺爺要走了。”爺爺拿下旱菸袋,輕輕摸了摸我的頭:“我屋子床下貼著牆根第三塊磚頭下面,給你留了點東西,你保管好,可能你現在看不懂,遲早有一天,你會懂的。”

過了一會兒,我終於從那種困頓中掙脫,一下子坐了起來,滿頭都是冷汗。房子裡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但是轉眼間,我一下子抬起頭,因為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旱菸的味道,跟著爺爺那麼多年,我對這種味道已經熟悉到了極點。我不抽菸,房間裡不可能有煙味兒。

“爺!”我翻身就跳下床,失口大喊,到了這時候,我已經有點分辨不清了,之前真的只是做夢嗎?

在我翻身跳下床的同一時間,藉著窗外透過的清凌凌的月光,一眼就看到地面上有一排溼漉漉的腳印。

不知道為什麼,我猛地想起爺爺說的話,他屋裡牆根第三塊磚頭下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我止住將要溢出眼眶的淚水,翻身鑽到床下,把牆根處的幾塊磚頭都拿掉,然後開始挖。我不知道爺爺留的東西埋的有多深,但是挖下去可能有半米多的時候,一股臭味就撲面而來。

那是一種讓人作嘔的臭味,好像是世界上最難聞的味道,燻的人頭暈眼花,想吐。我一手捏著鼻子,一手繼續朝下挖。隨著挖掘的深入,臭味越來越重,到最後實在忍不住了,趕緊鑽來,跑到屋外猛吸了幾口氣。本來,我只想把爺爺留的東西給刨出來,但是那股隱約的臭味令人作嘔,卻又讓我充滿了好奇,我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所以我把挖掘範圍放大,把小床挪開,又接連掀掉地面鋪的磚頭,挖下去一個直徑兩米多的大坑。我用了三個小時時間,把這個大坑挖下去一米來深。越朝下挖,我的動作就越慢,因為現在不能確定坑裡埋的什麼,孤身一人深更半夜搞這些事情,我生怕會突然挖出來什麼讓自己接受不了的東西。

當這個大坑挖到一米多的時候,鎬頭頓時觸到了什麼東西,還隱約傳來一陣咔嚓聲,那種聲音讓我本就不寧的心神驟然一抖,因為聲音就彷彿土裡面埋著骨頭,被鎬頭一下子刨碎了。

我趕緊收回手裡的鎬頭,鎬頭上翻,帶起一捧沙土,就在這一剎那間,我終於知道坑裡的臭味到底是怎麼來的。看到眼前的一幕,我再也受不了了,爬都沒來及爬出,哇的一聲開始嘔吐,吐的稀里嘩啦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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