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鴻兵:以色列操縱美國決策,制裁土耳其只是中東大棋局的一步

■ 文 | 宋鴻兵

我認為土耳其現在的亂象,從本質來看,是地緣政治上出了大問題。歸根結底,是因為美國內部存在兩種互相矛盾、無法調和的戰略。

一種是以以色列的戰略利益為中心的中東戰略,還有一種是以美國國家利益為中心的新羅馬帝國的統治戰略。這兩種戰略在土耳其問題上發生了尖銳而無法調和的衝突,所以出現了一系列軍事、政治、外交上的混亂。

大家可能會問,以色列在美國內部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為什麼他能干擾國家利益派的戰略制定呢?我們回過頭來想一想,自從二次大戰結束以來這70年,歷史上有沒有一個美國總統、參議員、眾議員或者政治家,敢於公開站出來反對以色列?我沒有見過。還有美國的學術界,不管是智庫還是大學,沒有任何人敢於挑戰美國對以色列的國家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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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的政治家和學術圈這幫人都是精英,腦子很明白美國過於偏袒以色列,而不顧阿拉伯國家的很多利益,這對美國在中東的戰略利益其實是不利的。那為什麼美國要這麼去做?當然只能說明以色列對美國的遊說力極其強大。為什麼沒有人敢於公開反對這種戰略呢?注意,美國曆來以學術自由著稱,所有事情都會大辯論,但是在以色列的問題上沒有任何公開的討論、質疑。

明明知道這個戰略對美國不利而不反對,大家不覺得很奇怪嗎?為什麼沒人敢反對呢?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特朗普,你聽過他罵以色列嗎?美國任何一個政治家也不敢。

在美國有一個基本趨勢:誰要是親近俄羅斯,這叫“罪大惡極”;而誰要是敢對反以色列,我認為這叫“滿門抄斬”。這說明一個道理,真正的權力是無聲無息的,表面有聲的權力,在很多情況下是沒有辦法跟這個無聲的權力相較量的。美國現在的情況特別鮮明地說明了這一點。

以色列在美國國會內部,和在美國社會的方方面面,有著遍及一切角落的巨大影響力。

已經到了讓美國的政治家、學者教授們噤若寒蟬的程度。這種思想控制、輿論控制,達到了“大音希聲”的程度。這就是為什麼美國做了很多看起來莫名其妙自相矛盾的戰略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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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相矛盾,說明另有其因。美國執行的所有戰略,並不是按照他自己的利益來設計的。如果完全按照自己的利益來設計戰略,那就容易理解。之所以出現這麼多矛盾,就是因為還有另外一個戰略,在跟國家利益戰略之間相互PK。有時候這邊佔上風,有時候那邊佔上風,有時候雙方有交集,所以才會把很多問題搞得很混亂。

所以我們需要從以色列的戰略利益來看中東,來看全球。我們設身處地想想,以色列從1948年建國以來,有30年時間長期處在亡國滅種的邊緣。歷次中東戰爭,雖然他每次最後都取勝了,但是勝利中間存在著極大的僥倖成分,以色列可以說是心理上留下了巨大陰影。如果有一次失手,他這個國家就沒了。以色列有一種高度的危機感,這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如果穆斯林世界高度團結,是鐵板一塊的話,以色列將寢食難安。這是他最大的心腹大患。所以如果我是以色列的戰略規劃者,第一步戰略首先就要瓦解穆斯林世界內部的團結

。遜尼派和什葉派天然就有矛盾,已經上千年了,不需要怎麼太挑動,這兩派就會掐起來。為什麼不利用這一點呢?所以當以沙特為首的遜尼派和以伊朗為首的什葉派新月型的這幾個國家發生惡鬥的時候,以色列就已經安全一大半了。80年代兩伊戰爭苦戰八年,傷亡無數,非常的慘烈和血腥。那個時候以色列相對來說就非常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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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步戰略就是要瓦解阿拉伯世界中那些最頑固和最危險的大國。

比如歷次中東戰爭中打頭陣的核心的這些阿拉伯大國:利比亞、埃及、敘利亞、伊拉克,現在全都被推翻或削弱了。伊拉克的薩達姆首先被幹掉,然後利比亞的卡扎菲被亂槍打死,然後埃及軍事政變,然後敘利亞被肢解。

2011年出現的阿拉伯之春是一場民主的春風,但是民主的春風可不是亂刮的旋風,而是定向的風暴,只針對以前跟以色列打過仗的這四個共和制的大國,海灣地區的這些君主制國家反倒是一個都沒倒下。沙特這些國家都是君主制,你要是民主運動的話,那應該首先鬥垮國王。共和國的總統都被幹掉了,國王待的還非常滋潤呢,這怎麼搞的?不合情理呀。不合情理就對了,本來就是這麼設計的。

所以我們會看到在肢解敘利亞的過程中,這步棋走得不是太順,所以突然冒出了伊斯蘭國。伊斯蘭國的來歷非常可疑。這幫人非常兇悍,在全世界各地製造恐怖襲擊,歐洲和中東尤其多。但是它偏偏繞過了以色列,以色列沒有發生過一起伊斯蘭國製造的恐怖襲擊,這難道又是偶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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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伊斯蘭國不斷擴張,這個時候給了庫爾德人崛起的一個大好的時機,就會刺激起庫爾德人的反叛。

應該說在第二步戰略執行完之後,在中東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健全的大國能夠挑戰以色列的權威了,他已經在中東獲得了一種絕對的優勢。雖然第二步戰略走的並不是盡善盡美,主要就是因為出現了伊朗和俄羅斯攪局的局面。分析來分析去,問題的核心是在伊朗上,所以這就是第三步戰略。

如果我來制定以色列的戰略,第三步戰略必須要幹掉伊朗,顛覆這個國家。但是在顛覆伊朗的過程中,怎麼來做?在手段和策略上,美國國家利益派堅持不能軍事打擊,我們最好用經濟制裁,顛覆伊朗核協議,慢慢進行制裁。

但是現在以色列等不及了,因為伊朗這個國家越來越危險,應該馬上動手,採取軍事手段。

除了軍事打擊之外,還有一個更高效的手段,就是策動庫爾德人獨立。伊朗、伊拉克、敘利亞、土耳其內部都有庫爾德人。如果庫爾德人從內部顛覆或者搞分裂運動的話,將會使伊朗內部大亂。這個時候再顛覆伊朗就簡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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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的問題是,你這麼幹其實跟美國的國家利益派在中東的戰略是背道而馳的。

尤其是在土耳其問題上,雙方的策略一定存在尖銳的矛盾。

我們再從美國的視角來看一下中東戰略應該怎麼搞。假如你坐在美國戰略制定者的位置上,思考美國應該怎麼來統治世界,美國當然是把自己定義成新羅馬帝國,他的戰略思想應該是牢牢控制全球的石油資源,迫使每個地區蠢蠢欲動的這些諸侯們聽命於他。由於石油命脈掌握在美國手上,同時有石油美元的金融機制,你就不得不老老實實臣服於美國,按時納貢稱臣。

這是美國要追求的一個最高戰略,是國家利益派所追求的夢寐以求的理想世界,這個新世界在美國的治理下,實現所謂的“美利堅治下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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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這樣的話,石油天然氣其實卡住了所有國家的脖子,如果美國能夠控制能源供應,就不怕任何國家挑戰,任何國家也不可能真正崛起。這就是為什麼美國國家利益派這幫人特別討厭氣候變暖、二氧化碳排放,太陽能新能源這些東西。因為這些概念是源於歐洲的。

歐洲跟中國一樣,能源上不能自立,必須依賴中東,所以要想獲得政治和經濟的獨立,歐洲必須首先獲得能源的獨立,自己能夠牢牢控制能源供應,或者通過新能源降低對石油天然氣的依賴,兩者必居其一。否則歐盟就不可能實現真正的經濟獨立、政治獨立、軍事獨立。經濟最重要的來源卡在別人手上,你怎麼可能談獨立呢?這做不到。

所以在美國看來,二氧化碳排放、全球氣候變暖這些概念的炒作,都是歐洲人想鬧獨立的危險意識。美國不參與這個事,特別是共和黨為代表的這幫人尤其反對。特朗普上臺之後,首先廢除了全球氣候協定,然後大力鼓勵石油天然氣頁岩氣這些東西。為什麼?他只有通過這個才能牢牢地卡住全世界各個國家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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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誰是全世界最大的石油儲備國和生產國?俄羅斯、伊朗、美國、沙特等海灣國家,還有委內瑞拉。委內瑞拉現在已經搖搖欲墜,即將落入美國的控制之中。沙特等海灣國家完全被美國牢牢掌控著,他們永遠不會也不敢反抗美國。

唯一逍遙法外的只有俄羅斯和伊朗。所以國家利益派這幫人對普京深惡痛絕,就是因為普京是以俄羅斯的戰略利益為中心來進行全球石油和天然氣包括能源管線的戰略設置。

這與美國國家利益派以美國為中心來考慮所有問題是背道而馳的,有天然的矛盾,所以必須要除掉普京。否則的話,國家利益派所設計的全球統治大業,就會出現一個巨大的窟窿。因為俄羅斯的能源供應量太大,是第一大石油生產國。你不堵住他控制住他,那還能管住其他人嗎?很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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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就是伊朗的石油天然氣。他僅次於俄羅斯,天然氣遠遠超過沙特。在全球能源領域中,如果把俄羅斯跟伊朗加在一起,石油天然氣的潛在資源可以頂上半邊天。如果俄羅斯搞不定的話,那就必須要搞定伊朗。

怎麼搞定伊朗?以色列利益派和美國國家利益派,在這個問題上它們產生了激烈的分歧。如果要通過軍事打擊推翻伊朗,以色列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能力。而美國又不願意冒巨大的軍事衝突的風險去顛覆伊朗。伊拉克戰爭已經證明軍事顛覆這套東西是失敗的,如果連比伊朗更弱的伊拉克、阿富汗都搞不定,你如何能顛覆伊朗呢?這個太不靠譜,而且傷亡巨大,壓力也巨大,不好做。

所以美國國家利益派認為只有通過經濟制裁手段,才有可能達到顛覆伊朗的目的。

雙方的矛盾之處就在於以色列認為這樣太慢,他們想要來個短平快的。如果採取更快的辦法,那就必須得鼓動庫爾德人獨立。但這麼一來,就會影響土耳其,土耳其內部的庫爾德人也會要鬧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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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要偏袒以色列,自己也要控制全球能源,就必須要搞伊朗,最快的辦法是鼓動庫爾德人獨立,而這必然損害土耳其的利益,這是土耳其跟美國之間最本質的矛盾。

美國在2015、2016年剛開始露出這個企圖的時候,土耳其就已經比較警惕了,到現在他看得更明白了。如果美國要這麼幹,他就會反其道而行之,那雙方就會發生尖銳的矛盾。有人認為埃爾多安太強硬,想把它搞下去好,於是就有了2016年未遂的軍事政變。

但是你發動政變還沒有成功的情況之下,就會讓埃爾多安更加強硬,更加激烈對抗美國的這種戰略,他就會採取靠近俄羅斯的手段,來對美國進行報復。所以我們看到了後來土耳其跟伊朗和俄羅斯靠的越來越近,才有了土耳其想去進口俄羅斯S400導彈防禦體系,包括其它的軍事合作,這就又激怒了美國,雙方就進入了惡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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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土耳其會徹底倒向俄羅斯嗎?我認為也不盡然。

本文節選自鴻學院微課堂《宋鴻兵解讀土耳其問題及中美貿易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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