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王大进的《纪念物》
这是l995年9月的事。
殷虹婕一天突然来到了我的店里。
久违了,看见她,我就涌上一种别样的感觉。她还像过去那样瘦,好像还憔悴了些。她问:你的生意好么?
就那样吧。我说。
她看着,说:我要结婚了。谁?
小丁。她说。
隔了一个星期,小丁来,我问:你真的同殷虹婕结婚?他笑起来,说:真的,我们都已经住在一起好久了。我这才想起来,怪不得我仿佛有几年没碰到她,和她在一起了。
"我认识她已经很久了。高保真就像个傻瓜。他不懂女人。"小丁说。
"你们在一起有多久了呢?"我问。小丁又笑起来,说,两年了吧。"我保密保得好吧?"他得意地问我。
我笑起来,笑得他也跟着傻笑。
人。就是这样,一个人傻,会有很多人跟着傻。
日子安静多了。后来的日子里我的身边一下像少掉了很多人。事实上只少了高保真和小丁,其他朋友却是照常到我这里来玩。我们这时候的话题就是谈去了远方的高保真和结了婚的后小丁。后小丁和小丁判若两人。这只是我们个人的感觉。变化在哪里,谁也说不出来。
寒假了,南方大学的校园里一下冷清了不少,生意也锐减。书店的生意最低潮。夏天里还是有很多学生留校的,但寒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马莉很久没有到我的书店里来,我原来以为她在考试结束后会来玩,但结果却很久没有出现。我想,她会有什么事呢?她是没有理由不来的呀。她对我是信赖的。
一个很冷的清晨。
马莉穿了一身大红的衣服,来到了我的书店。
我也一下子高兴起来。怎么好久看不到你呀?我问。她说:我回家了呀?昨天晚上又才回来。我说:怎么,你今年不回家过年吗?她笑笑,说,我对父母说我要在学校里补课。
那天没生意,奇怪极了。我们在店里点上取暖器,烤火。边烤边说话。马莉给我带来了一本她的个人影集,让我翻看。一年四季,都有她的倩影。看来她喜欢照像。其中一部分是她过去的照片,甚至还有黑白的,从幼儿到小学,到中学,很大一部分是她上了南方大学以后照的。
她很上照。很多照片上,她显得很漂亮。有一张是她在夏天拍的,穿了一件很露的衣服,我刚想细看,她笑着就一把夺去了。
我说干什么干什么,我又不会吃掉你。不行,这一张不能让你看。她笑着。不就是领口开得低么?
她打了我一下。说:流氓!我说:怎么我倒成了流氓?你就是流氓。
好吧,我就是流氓。
她笑了一下,说:算了,给你继续看吧。
我看到了她的一些合影,她忽然指着一个人对我说:你看,这就是。
早晨醒来,我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那只白运动鞋。我想。鞋子一定还在屋里,它不会自己长上翅膀飞掉。然而它在哪里呢?它不会被马莉故意拿走吧?
我想不会。
于是我在屋里四处找我的鞋子。
能找的地方我都翻遍了,屋子都快被我翻得底朝天了。
我忽然想到它会不会被我踢到床底下去,于是弯下腰,努力向床下看。可床下是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明白。
就是那个碎尸的案子。碎尸?你不要吓我。你忘了?就是那个地球物理系的二十二岁的女生。
胡说!哪来的这个消息?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南方大学出事。我只听说最近因为职称评定,一个年老的中文系老师气得心脏病发作住院了;数学系的一个教师出国了,但却因为那里打仗回不来。
这年头,人真是疯了。他说。道听途说。惟恐天下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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