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齣好戲》:面對衆生,黃渤太天真?

黃渤的面目漸漸嚴肅起來,這和他之前在《瘋狂的石頭》、《泰囧》等劇中給人的搞笑印象截然不同。

《無人區》中飾演傻得令人心裡發毛的悍匪,《親愛的》中扮演丟了孩子的普通男人。爆發過後,黃渤慢下步伐,不再竭力搞笑,只在綜藝節目上偶爾露面。

《一出好戏》:面对众生,黄渤太天真?

2018年,黃渤重出江湖,在各種綜藝上主持、唱歌、跳舞,自曝曾經的“偶像組合”生涯,給《創造101》的年輕女孩們“上課”……一切只是為了他的導演處女作——《一出好戲》。

《一出好戲》前前後後經歷了3年打磨,在中國新陳代謝不斷加速的影視圈,一部電影耗時3年的情況,大約只會出現在張藝謀、姜文、賈樟柯這類導演身上。而黃渤這位風頭正盛的男演員,每年多奉獻幾部高質量喜劇似乎就是對觀眾最大的貢獻。

為什麼要去做導演?

黃渤的回答是,“表演對於我來說是一個熟練工種,是一個挺沒意思的東西,我希望回到那種有些茫然無知,有些舉足無措的狀態裡,迸發出新能量,重新調動身體裡的荷爾蒙去努力學習,最後呈現出來一個不錯的東西時,能給我帶來滿足感和興奮”。

《一出好戏》:面对众生,黄渤太天真?

《一出好戲》的故事不算新穎,卻有足夠發揮空間。黃渤飾演的馬進是公司小職員,暗戀同事姍姍(舒淇飾),在全體員工出海團建的途中,馬進發現小興(張藝興飾)幫自己買的彩票中獎6000萬。團建途中,隕石墜落地球,天翻地覆,巨浪襲來,眾人在一座風景如畫卻荒無人煙的小島上醒來,與外界失去聯絡。大家相信世界已經毀滅,他們是唯一生還的人類,在這座封閉的海島和幾十個人中間,社會、階級和秩序迅速重建,友情、愛情與社會關係也遭受重創……

在如此荒誕的故事背景中,任何事情似乎都有可能發生。司機小王(王寶強飾)作為身強力壯、最富有野外生存經驗的年青人擔起了領導者的重任,他帶領群眾摘果子、打魚,讓所有人得以生存下來。在權力頂端,司機小王搖身一變成了眾人口中的“王”,性情中暴戾的一面隨之也被激發出來,打罵他的“手下”成了常事,他以“領導者”自居卻毫無領導才能,成了崇尚暴力與權力的“草根領袖”。此時很難不令人聯想到那些著名的心理學實驗:兩組被試者一組被分配大獄警的角色,另一組則是犯人,“獄警”在逼真的環境中難以自拔地成為了施暴者,“人性本惡”似乎成了這些實驗中無法反駁的結論。

人性實驗中,司機小王就成了第一個原形畢露的“猴子”。

《一出好戏》:面对众生,黄渤太天真?

在小王的帶領下,大家勉強度日,但是馬進不滿足於苟且的“生活”,手握6000萬彩票的他需要一個回到現實世界的出路,於是馬進拉上小興一起,自制了簡陋的小船試圖劃回現實世界……當然他們失敗了,還被“王”和其他人好生羞辱,而90天的兌獎期限也越來越近。

公司老闆張總(於和偉飾)則一步一步地從混亂的人群中退出,秘密地組織了自己的小圈子,並不斷拉人入夥。馬進和小興以為張總有辦法回到現實世界,和他一起來到了一艘翻轉的沉船中,這艘食物與各種物資一應俱全的巨輪成了荒島上的烏托邦,吸引了一大半的群眾加入。很快,張總用唯一的一副紙牌當作貨幣,一切物資都可以被交易,新的社會秩序和價值體系很快建立,微型社會在“策劃派”的操縱下運轉自如。

《一出好戏》:面对众生,黄渤太天真?

張總顯然沒有回到現實世界的打算,馬進數著兌獎日子,眼見著6000萬獎金不再屬於自己。然而在兌獎期限最後一日,天上下“魚”,馬進和小興成了島上最富有的人。用老天爺還給他們的魚,馬進和小興自立門戶,用魚換取各種物資,甚至成功地在荒島上發電。馬進在燈光下對人群大喊“尋找新世界!”,此時,島上的微型世界似乎進化到了工業革命。馬進編織了一個關於新世界的美夢,讓絕望的人們都嗅著香味撲來。

馬進和小興憑藉自己的“奮鬥”成為了人群中最富有、地位最高的人,馬進也收穫了女神姍姍的愛情。這時,他們發現了海面上航行的一艘巨輪,兩人先是興奮,很快轉為不安。

一直跌宕的情節主語在此刻迎來高潮,小興的臉龐在黑暗中怪異地扭曲,彷彿日本漫畫中瞬間黑化的厲害角色。此前一直充當“造物主”角色的馬進和小興已然墮落為黑天使,新世界的傳教士成了為了一己私慾、地位、財產而拋棄“教眾”的資本家。

《一出好戏》:面对众生,黄渤太天真?

他們向眾人隱瞞看到了輪船的事實,卻策劃著二人的出逃,馬進在愛情與現實世界中猶疑不決,終於因為姍姍浪漫而又勇敢的告白喚醒了心中的誠懇和正義。最後,人們在馬進的帶領下回到了現實世界,而小興被善良地“安排”了失憶,馬進和姍姍也並未離棄。

由“荒島求生”生髮出的關於血腥和暴力的想象在黃渤的影像故事中並沒有出現。儘管面對嚴酷的環境,人們仍保有最後的尊嚴和秩序,而沒有出現好萊塢類似主題影片中一定不會缺席的自相殘殺與弱肉強食。相反,《一出好戲》中的男男女女都通過勞動獲取食物和生存,野蠻卻有序地維持生活。這也構成了本片令人產生懷疑的一點:

人們處在那種極端環境的時候,真會如鏡頭下的眾生一般淡定嗎?

絕望哭喊過後,荒島上的生活會迅速歸於平靜嗎?

人性僅僅止步於對臉譜式的“牆頭草”老潘(王迅飾)、對眾人大呼小叫的司機小王以及在“王”一聲令下搶奪“策劃派”食物的群眾的刻畫上嗎?

《一出好戏》:面对众生,黄渤太天真?

黃渤不是人類學家,人性的黑暗在現實社會中尚且會遭遇不可言說之境,在電影這種需要在藝術與商業中求得平衡的藝術形式中就更難以展示了,導演選擇了漫畫式的誇張手段來表現。人們為了食物而如野獸一般誇張地撕咬敵對陣營的同伴的劇情其實能夠延伸成所有黑暗的、血腥的、暴力的弱肉強食的掠奪場面,食物、物品、情人,人們與生俱來的慾望和野外生存中變得簡單的權力關係,都可以成為掠奪的對象。

馬進和姍姍夢幻般的相處時光為電影蒙上了一層過於純情的濾鏡,加上竇靖童絕妙的迷幻聲線作為背景音樂,荒島也是樂園。亞當與夏娃,造物主和女媧。這些意象在影片中太過突出,讓人以為一個美麗新世界就要誕生。

以樂寫哀,夢幻之後一定是破滅,讓美夢從荒誕延伸到現實,黃渤是不是過於天真了?

《一出好戏》:面对众生,黄渤太天真?

姍姍的扮演者舒淇現在似乎更多地是在各種電影中擔任男主角的“繆斯”一職,在電影中扮演自己,這對於一個演員來說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但是在每部電影中都扮演自己,就讓人有點膩,縱使她是舒淇。《一出好戲》和《非誠勿擾》中的舒淇,甚至是《西遊·降魔篇》和《一步之遙》中的舒淇,都美得毫無二致。

姍姍在影片中是推動馬進不斷轉變的關鍵人物,但是在一部意圖讓觀眾產生深刻思考的影視作品中,設計一個如此形式化、缺乏個性、除了美麗一無是處的女主角,實為敗筆。女性姿態有千萬種,黃渤在這部作品中卻選擇了最平庸的那種,她本可以更聰慧或更勇敢,更浪漫或更衝動,但她卻美得缺乏性格。和很多以男性英雄主義的電影一樣,男人主導了故事的所有情節,女主角不過是感情線上的提線木偶,黃渤在這也沒過關。

《一出好戏》:面对众生,黄渤太天真?

作為一個導演新人,黃渤讓觀眾有期待,有期待就有比較。他最拿手的還是喜劇,在這個荒誕背景中,黃渤用他的喜劇天賦和想象力營造笑點和令人會心一笑的亮點,但在表現深刻主題時膽怯且流於表面。

讓姜文來導演,觀眾也許會在賁張的暴力中亂了手腳,在高速變幻的蒙太奇裡迷失判斷;如果放在黑澤明手上,小人物的細微變化都會被捕捉且放大,戲裡領頭的人物固然重要,但是,追隨者不斷變化的心路歷程才是構成好戲的基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把一個分崩離析的社會搬到一座孤島時究竟會怎樣演繹,《一出好戲》給了個溫情版解讀。現實版的“一出好戲”,大概只有在隕石真正墜落的那天才能真正上演。

《一出好戏》:面对众生,黄渤太天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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