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軍人的節日，當一條條鮮活的微信，從四面八方刷屏手機，此刻，我多麼想念那些保存在手機中冰冷的名字。他們曾經是我生活的戰友，後來成了我筆下的英雄；他們曾經是活蹦亂跳的生命，如今墳頭已是芳草悽悽。2003年以來，我曾採訪宣傳了武警部隊19名犧牲烈士的感人事蹟。時過境遷，歲月的酸雨早已消蝕了人們的記憶和容顏。今天，歲月靜好，大地豐腴，他們遠在天堂還好嗎？
走近他們，這注定是一場感傷流淚的心靈回訪。
壹
什麼是英雄？無數次翻閱過去的舊章，多少次行走在烈士陵園，我常常反問：和平年代，什麼樣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李曉紅、康波、葛曉威、李影超、張楠、沈宏淵、劉沖沖、李傑、王斌、王東海……
烈士張楠追悼會現場。
當這串閃光的名字，連同發黃的剪貼本漸漸失去墨香。至今，我仍然忘不了他們奮鬥的青春臉龐，忘不了他們躺在鮮花叢中的遺容，忘不了在報紙網絡定格的那一張張穿著軍裝的照片。
哲人說過，英雄使自己成為英雄。其實，英雄也是平常人，他們乃至她們，在沒有倒下時，只是我們身邊一位普通的士兵，從沒有想著有一天被貼上英雄的標籤，從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刻下自己的紀念碑。
他們曾和我們一樣年輕。新戰士王榮成犧牲時只有19歲，風雨最終吞噬了他和他身上那袋80多斤的沙包，咆哮的淮河哽咽不語……
他們曾和我們一樣牽掛。就在鄭益龍珠江邊縱身一跳救人時，兒子出生才11個月。如今，上幼兒園的兒子經常會到珠江邊和爸爸玩耍，不過，斯人已去，奔騰的江邊只有爸爸的一尊雕塑；戰鬥英雄付平山在老山前線壯烈犧牲時，女兒還沒有出生。多年以後，上了初中的女兒才敢拿著學籍表問媽媽：“爸爸這一欄該怎麼寫？”
烈士鄭益龍紀念碑。
他們曾和我們一樣普通。作為新聞幹事的康波為戰友們拍下許多照片，卻找不到一張犧牲時用的遺像……他站成了八一風采，他用無數悲念裝點了建軍80週年的節日……
他們，不論是倒在非典一線還是搶險救援現場，不論是犧牲在硝煙瀰漫的戰場還是反恐鬥爭最前沿，不論是倒在異國他鄉還是獻身第二故鄉，他們的倒下是為保護身後更多的人，他們倒下的地方就是戰場。倒下前他們有個共同的名字：軍人！倒下後他們有個共同的稱謂：英雄！
貳
什麼是犧牲？對軍人來說，是一次告別，或是一次出征，更像是一次遠行。因為，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橫戈馬上行。
我一直被烈士付平山和他妻子於燕平的事蹟感動著。付平山犧牲以後的8年時間，作為軍人，於燕平模仿丈夫口吻，給老母親寫了102封信，寄出了97張匯款單。直到老人去世前，還在喃喃自語：“兒啊，這次離家時間長了點……”
烈士付平山生前同妻子於燕平合照。
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和平年代同樣有犧牲，是軍人就意味著犧牲。只是，軍人沒有把犧牲看得過於恐懼、看得過於神聖。他們，從不去想著何時犧牲，也壓根沒想怎樣犧牲，更沒有想到犧牲後有沒有鮮花和紀念碑，只是在黨和人民需要的那一刻，他們把人民舉過頭頂，把生命拋在腦後，樸素的壯舉宛如平常一段歌。
康波烈士生前曾多次邀請我去重慶做客，沒想到，我到重慶竟然是採寫他犧牲的事蹟。在他倒下的地方，我親眼看見他的右手腕上還掛著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數碼相機，裡面保存著37張最後的新聞照片。睹物思人，徹夜難寐，淚水伴著思緒打溼寫稿的電腦。是的，康波本不該走，如果那天他沒有主動申請參加救援，如果那天他不把救生衣讓給一個孩子，現在的康波應該是娶妻生子，享受著美麗的山城風光……
烈士康波墓前雕像。
他們讓我們懂得：有一種活著是為了犧牲，有一種犧牲是為了我們更好地活著！
“一位英雄的兒女的告訴我/每當聽到，小夥伴說起他們的爸爸/她幼小的心就一次次疼/她再也沒有爸爸了，爸爸一去不返/大街上那個人的身影多像爸爸/她追上去，喊了一聲/又喊了一聲：爸爸，爸爸/可是，那不是她的爸爸/一回頭，一個陌生面孔/小小少年，孤單的孩子/颳風也不怕，下雨也不怕，我要找到我的爸爸……”詩人曹宇翔的這首詩，曾讓無數人淚流滿面。
烈士李保保生前寫的日記。
是的，吹角連營的號聲已經響起，可風蕭簫兮易水寒，壯士兮一去不復還。
翻閱、解讀烈士生前的一本本日記，在他們的精神世界裡，我找到了“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的最好詮釋：軍人，永遠在戰場！犧牲，永遠是軍人的標配！偉大的隊列裡從不會缺少英雄，當那一天真的來臨，每一個人都會是犧牲奉獻的主角。
叄
什麼是軍人？中學課本里《誰是最可愛的人》已經深深烙在每一個人的腦海。當下，不管有人如何質辯軍人該不該優先，不論有人如何詆譭軍隊怎樣腐敗，不管有人如何對軍人安置說三道四。勿容置疑，軍人永遠自帶光環和流量，他們永遠是這個時代最可愛的人。
軍人的心中裝滿家國情懷，軍人的肩上扛起千鈞重擔。軍人站著頂天立地，軍人倒下頭也朝著勝利的方向。軍人的豪邁和豪放，不是詩人能夠書寫的大寫華章。
“吼一聲最近最近的藍天/我挺立在高高的雪山頂上/喊一聲最愛最愛的祖國/我用生命守護你的和諧安康……”這是郭毅力將軍生前創作的歌曲《踏雪有痕》，字裡行間，是他戍邊報國38載、忠於祖國那片雪域的真實寫照。
如今，假軍人網上行騙大有人在、屢禁不止，無論他們冒充的是飛揚跋扈的假將軍還是盛氣凌然的假幹部，最終狐狸都要露出尾巴被繩之以法。為什麼？就在於他們沒有軍人的氣質、喪失軍人的鬥志、缺少軍人的情感。
軍人的愛是大寫的愛，寫滿天地，與日月同輝。烈士李影超的第6件遺物是一塊沒來得及吃的月餅。那年中秋節，李影超對副班長說：“我要等晚上給爸媽打電話時，和他們一起吃月餅。”然而，千里之外的父母再也聽不到兒子的問候。那一天，李影超倒在了一線執勤哨位上，年輕的生命定格在那個萬家團圓的中秋節……
烈士李影超生前照片
歌德說過，世上有兩件東西最能震撼人們的心靈：一件是心中崇高的道德，另一件是頭頂燦爛的星空。英雄，不是天空倏忽即逝的流星，也不是紀念日裡才想起的一捧鮮花。英雄，是一個民族燦爛的星座、永恆的星辰、不熄的星河。
一個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沒有英雄，一個有前途的國家不能沒有先鋒。
歲月靜好，山河無恙。和平，是軍人最美的節日。願每一個負重前行的軍人，都能夠被溫柔以待！
主編：李 斌
校對：劉敏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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