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魚
黃渤變了。
不是從“70億影帝”變成導演，而是從一個喜劇表演者變為一個嚴肅的思考者。
他的處女作《一出好戲》，沒看之前，以為會是一部喜劇。就像他的大多數同行一樣，瞎比胡鬧一陣就過去了。
結果有點兒意外。
他用幽默戲謔的手法拍了一部成人寓言。
故事大概是這樣的：
新聞裡說有一顆隕石可能要撞到地球上，全世界的科學家們開始世紀大猜想——撞了之後對地球有沒有影響啊，世界會不會毀滅啊，吧啦吧啦。
與此同時，一家公司正在搞團建，包括老闆、高管、教授、員工、保安、保潔、司機等在內30人（男20人，女10人），共同登上一艘水陸兩棲巴士。
結果好巧不巧，遇到一場海難，所有人流落到一座孤島上。
他們以為世界毀滅了，於是開始在島上建立新的人類生活。
人性之惡也在這場生存鬥爭中逐漸展露出來。
賣身換資源的大胸女，滿嘴跑火車的教授，把人當動物一樣馴養的導遊……一出出好戲正在顛倒的世界中上演。
荒誕。諷刺。批判。黑色幽默。
這個劇本黃渤籌備了七八年。整個故事有點像威廉·戈爾丁的小說《蠅王》，但又沒有《蠅王》那麼狠。
《蠅王》中的那群孩子由於惡的本性膨脹互相殘殺，而黃渤的電影裡不僅沒死一個人，反而在冷酷的人類簡史背後透出那麼一點點溫暖的人性之光。
在《一條》的採訪中，黃渤透露，最初想拍這個故事，是因為看了《2012》。
世界末日來了，一小部分人登上諾亞方舟，他們來自不同階層，有男有女，大家全都待在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裡。
黃渤看完電影，產生了疑慮：“他們可能會待在海上漂一段時間，那麼，在這個諾亞方舟裡邊會發生什麼事？”
他覺得諾亞方舟之後的故事會很有意思，於是構想了這麼一個荒島救生的故事。
“這是一個極端環境。其實等於是把所有人濃縮到了一個試管裡頭，觀眾都是旁觀者，看這個試管裡面的小實驗。”（訪談信息來自《一條》）
他也曾經想過，在這個故事裡，究竟要不要死人？要不要加入更多殘酷的元素？或者加入一些更好玩的元素，拍成一部爆笑喜劇？
來來回回糾結了很多次，最終還是沒有往這些方向走。
黃渤希望自己的處女作，大家看了會笑，但也能在笑的基礎上，多一些思考和探討。
他說自己對這部電影沒有“過高期待”，只希望大家看過之後覺得“有點兒意思”就夠了。
人性到底本善還本惡？留給觀眾去思考。
至少在黃渤看來，人性本無善惡。你所展現出來的“好”或“壞”究竟是跟環境有關，還是跟人自身的性格有關？或許還值得繼續探究。
他說這次導戲之前，本以為自己會發脾氣，結果沒有。很多人都跟黃渤說，你是我見過的脾氣最好的導演。
他是真的無火可發嗎？自然不是。
黃渤取景的小島，一年能下400場雨，電影開場時眾人登島的海難戲，一拍就是七八天，那七八天裡演員全身都是溼透的，穿防水衣也沒用。
天天大雨澆著，大風吹著。好多人就站在風裡雨裡哆哆嗦嗦地等戲，看得黃渤又心疼又著急。
他有一次去島上覆景，天正下著大雨。他穿了一個防水衣，但那件防水衣被阿姨洗過，只有口袋是防水的。
結果所有的雨都漏進了口袋，黃渤的電話和新買的取景設備都在口袋裡面，被泡了整整10個小時，全都報廢了。
擱誰誰不生氣？但黃渤更多的情緒是無奈。
島上的天氣說變就變——想拍一場晴天戲吧，等了一上午雨也沒有要停的意思；那就去樹林拍其他戲吧，結果剛一轉場，太陽就出來了。
天氣作對，演員有時候狀態也不在線，眼看時間、經費一點一點消耗著，換作任何一個導演壓力都會很大。
誰還沒有個著急上火的時候呢。
但即便是這種情況，黃渤也不會急到跳腳罵人。
他說自己不習慣這樣的交流方式，可能也跟自己早年間的生活經歷有關係。
在成為一名著名演員之前，黃渤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許多年。
他從小就是文藝愛好者，一心想當明星。十幾歲時聽著家裡的錄音機學唱歌，看著電視裡草蜢小虎隊的MV學跳舞。
中學時期，他在學校的晚會上唱歌，後來又在家鄉的歌舞廳裡走穴表演，基本上青島那些大大小小的歌舞廳他都混過，還做過兼職舞蹈教練。
為了混口飯吃，他還學過理髮，在公園門口擺攤，剪一個頭發8塊。
還和哥們組過樂隊，叫“藍色風沙”。本該讀書的年紀，幾個毛頭小子卻結伴離家，走南闖北混酒吧，應付形形色色的客人，受過各種冷眼和嘲笑。
有時候剛唱一首歌，下面的觀眾就跟著起鬨，“下去，下去......”。黃渤非常尷尬，但是他不能下去，因為要唱完4首歌老闆才會給錢。
於是他靈機一動，走下一個臺階，說：“好的，那我真的下來了，接下來我給大家帶來一首《喜歡我的人都好運》”。
臺下的觀眾立刻大笑不止，氣氛一下子就被帶起來了，尷尬也化解了，觀眾也肯買單了。
黃渤的口才和隨機應變的能力，就是在這一時期鍛煉出來的。
黃渤接受《魯豫有約》專訪
但好口才並沒有給他帶來好運。
那幾年，他身邊一起混酒吧的哥們：吳秀波、沙寶亮、滿文軍……一個個都出了名，只有他還在原地打轉。
生活最艱難時，他回老家開工廠當老闆，想掙點錢再給自己發唱片。那時候他天天應酬，學著和人打交道，說場面話。
最後他受不了這種虛頭巴腦的日子了，又跑回北京繼續唱歌。
他說自己到處跑社會，石頭的小尖尖早就已經被打掉了。
過早踏入社會的經歷，讓黃渤比同齡人更早學會了一套圓融的為人處事哲學。
他不願意與人為敵，不喜歡製造衝突。
很多人都說黃渤情商高，誇他會說話。
比如曾經做客《魯豫有約》時，魯豫問他：“現在覺得自己特別火了吧？”
他立即回答：“那肯定啊，你想想都能坐在這兒跟魯豫聊天了，那還不火嗎。”
一句話既誇了自己，也誇了魯豫。
黃渤接受《魯豫有約》專訪
參加《極限挑戰》時也是，有人讓他給六個人的顏值排名。他說：“別人我不管，反正我長這樣我第一。”
一句話誰也沒得罪。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但黃渤卻從來不認為自己情商高。
接受《人物》雜誌採訪，被問到“怎麼看外界對你高情商的評價”時，他說：
“你知道真實的狀況根本不是那樣。其實有的時候，所謂高情商，是你不想傷害別人。另外一個是，我不是一個衝動性、侵略性特別強的人，我性格里面有柔軟的地方，所以不喜歡把話說得那麼絕。”
歌手夢碎了以後，黃渤混起了演藝圈。
他考電影學院，不停拍戲。《瘋狂的石頭》過後，他的演藝生涯一路開掛，作品的口碑票房一路看漲，還拿下過金馬影帝，一時間風頭無兩。
“演員黃渤”可謂混得順風順水，甚至有人稱他為新一代的“喜劇之王”。
但黃渤自己卻很冷靜。
他曾經在一次訪談中強調：自己還不是一名真正的喜劇演員，因為還沒有一部好的作品。
他想找到一部能讓自己興奮起來的作品。
他想去冒險，想讓自己身上長出新東西。
拍完《尋龍訣》之後，黃渤再也沒接新戲。他在事業巔峰時期淡出公眾視線，蟄伏三年，導了《一出好戲》。
他曾經猶豫過：要不要拿出兩三年的時間投入到一件事情上，推掉那些對許多演員來說很好的機會？
但最終還是決定去試試。
我覺得黃渤可能也沒有變。因為這些年，他一直在嘗試走出“保溫瓶”，去看看外邊的溫度，為自己尋找更多的可能。
拍電影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經過長久思考才做出的決定。
黃渤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青年演員，到了該挑大樑的時候了。
在前人栽的樹底下待了太久，是時候走到太陽底下種種新的樹，修修新的路了。
他不再像從前那樣困惑和焦慮。
他越來越清楚，人這一生，不是為了偉大而活，不是為了取得某種成就而活。人的一生，不過就是為了體驗一個過程——從生到死，僅此而已。
開機宴上，黃渤說：“我經驗沒那麼多，但是呢，好在有一腔滿滿的熱情，所以希望這次給大家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回想起來2017年，開春的這幾個月，過得還挺有意思的，謝謝大家。”
他已經不去想結果如何。
因為僅僅這過程，就已是一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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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圖來自電影《一出好戲》及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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