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屍鎮

這是我在這個小鎮任職來接到的第二宗謀殺案,一個外地男人被殺死在山林裡,接到報案後我趕到了現場,被眼前血腥的景象給驚呆了,這個男人被倒吊在樹上,身上是難以數計的傷口,而身上的衣服更是沒有一片完好的,其實那根本已經不能算是衣服,那不過是一些粘在他身上的零碎不堪的破布片。

他的一隻腳因為被吊在了繩子上,所以得到了還算是完好的保存,但他以一個難看的姿勢耷拉下來的另一隻腳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我相信這隻可憐的腳,至少經受了不下二十次的利器與鈍器的砍剁和打擊,以至於差不多整個白森森的腳骨都赫然入目、暴露無遺,只剩下幾片幾乎成為肉醬的零落碎肉還掛在上面。

在仔細的勘察了現場之後,我覺得這個案子還不算複雜,因為這亂七八糟的案發現場留下的痕跡和線索太多了,讓人覺得簡直不能把這個案子叫做“謀殺案”,而是隻能叫做“兇殺案”;畢竟兇手表現得太愚蠢了,居然把其中三根曾作為兇器的木棍都遺留在了犯罪現場,還有多達二十人以上的腳印在罪案現場凌亂的散落著,這些腳印中有44碼的大腳印,也有19碼的小腳印,還有36碼的中號腳印。

一個人瘋了,然後去殺人的話,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稀奇,但現在種種跡象都表明了兇手是一群人,難道殺死這個人的是多達二十人以上的一群瘋子,並且其中還有兒童和女人——這案子不但愚蠢,而且也太離譜了,這個小鎮連狗都算上,恐怕也不過才七八百口人。

我問身邊的助手:“小王,你問過報案的那個人了嗎?他究竟是不是第一個看到案發的人?”

小王說:“報案的老漢到這裡的時候,天色才微明,他有個習慣,每天早上到山上來拾柴,應該是第一個到達案發現場的人。”

我說:“可是我感到奇怪,這麼多的腳印,不可能他們都是兇手,看上去他們更象是圍觀者。”

小王說:“或許他們正是參與者,在這個小鎮上還有什麼事情不是奇怪的?”

我看了小王一眼,問他:“這話什麼意思?”

小王沒有回答,只是對著天空吸了吸鼻子,然後做了個噁心的表情。

我立刻知道他說的是這個小鎮常年來瀰漫著的一種似乎是腐敗屍體發出的惡臭味,幾年來我已經習慣了這裡的一切,幾乎忘了它,但來到這裡僅半年的小王顯然還不能適應。

第一宗謀殺案

第一宗謀殺案發生在三年前,那時,剛從警校畢業的我還是個自然主義的發燒友,非常的嚮往山林生活,渴望著過那種每天醒來都能聽著鳥鳴呼吸新鮮空氣的日子,但讓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畢業後我竟然真的得到了這個雲南邊陲小鎮的工作,那時,這個工作名額是很多人都避之猶恐不及的,但對我來說,卻無疑是天上掉下來了一個特大號餡餅。

那天我下了列車,又坐了兩天的大巴,然後又坐著熱心農夫的小拖拉機在曲折而坎坷的山路上顛簸了一天半,終於到達了這個我可能要在這裡工作和生活一生的小鎮,下了車後四處一看,果然山靈水秀,景色優美,但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了問題所在,這裡儘管風景優美,然而空氣質量卻實在是不敢恭維,竟到處都散發著一種動物或人的身體腐爛的惡臭;

後來,出於好奇,我向人打聽了原因,卻沒有人知道,不過有人說:這裡從前的空氣也是很好的,但似乎是從三四年前起,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就在我精力過剩,正打算就這個事情進行調查的時候,一起謀殺案發生了,一個尋找香格里拉的漂亮女遊客,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和她的旅行團失去了聯繫,然後,她獨自穿越了莽莽叢林,來到了我們這個基本上稱得上是與世隔絕的小鎮,在我們鎮上唯一的小旅館休息了兩天後,她又上路了,說要去尋找她的隊友,但在三天後,有人在小鎮邊緣處的河對岸發現了她的屍體,她是被人用石頭砸死的,她的身體沒有絲毫的損傷,但一張漂亮的臉蛋卻被人用石頭砸得面目全非,連頭骨都被砸碎了,以至於整個腦袋就象一張厚厚的大餅一樣被攤在了地面上;

在相當長的時間裡,這件案子把我折騰得疲憊不堪,因為兇手殺死她後,有可能銷燬了隨身攜帶的可證明她身份的所有東西,而她在我們鎮上休息的兩天,旅館老闆又沒有要求她出示身份證明,所以我們甚至無法知道她究竟是誰,來自哪裡,儘管在事後,我狠狠批評了旅館老闆的大意,但已經於事無補。

後來,我在網上也發佈了認屍啟事,但幾年來一直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但這個未名的女死者成全了老喬,據說老喬在退休前是某個大城市名聲響噹噹的大醫師,並且他的整容技術更是造詣非淺,在案子毫無進展情況下,我就請老喬把這個女人的腦袋整一下,我的本意是想讓她在下葬前勉強有個樣子就行,否則就她那個樣子到了陰間,不定會把閻王爺跟前的跟班們全嚇死;

但我沒想到老喬竟那麼有本事,只用了一夜時間,他竟出神入化般的把那個女人整回了原來的樣子。

第二天,在我的同意下,老喬負責埋葬了她。

那次之後,在我的請求下,老喬就成了連我這個所長也算上,才只有三名警察的小鎮派出所的第四名警務人員,當然,他的職務是法醫。

詭異的新發現

經過我們幾個人一天的繁忙工作,總算是把現場遺留的大部分腳印都製作成了模型,而曾作為兇器之一種的那三根棍子上,也都算是比較成功的提取下了指紋,但指紋這東西現在對我們來說,作用還不大,因為我們不可能有進行指紋對比的技術和手段,所以,就算得到了指紋,也得發往省城,而這又需要很長的週期。

看來,想要儘快破案的話,還得靠我們的土腦袋和勤奮這些笨辦法,但幸運的是,在我們第二次回到案發現場後,竟找到了極有可能是死者臨死前遺落在草叢中的數碼相機,在相機的存儲卡中,我們發現了大量的攝影圖片,大多是關於風景的,顯然,死者是個攝影愛好者,被我們這裡美麗的風景所吸引,因而進入山林,尋找靈感,但不幸撞見了喪心病狂的兇手,導致被殺。

在幾遍的翻閱那些圖片後,我把焦點放在了一個非常妖豔而漂亮的女人身上,首要原因是我覺得這個女人非常面熟,越看越覺得一定在哪裡見過,其次,電腦顯示,這些圖片文件的創建日期也非常接近被害人的死亡時間,我相信這些照片如果真是在案發現場拍的,那無疑表示著案件有了極大的進展,這個發現使我興奮異常,第三天下午,我就拿著那些打印出來的照片又一次奔赴案發現場,將那些照片中的背景與實地景物進行對照,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些照片的確是在這裡拍的,照片中的背景與實地景物絲毫不差,那麼這個女人是誰?是本鎮人,還是外來的旅遊者,為什麼我會覺得她非常眼熟?

我一邊往回走,一邊給小王打電話:“小王,你要立刻調動一切可用的資源,儘快查出照片中那個女人的身份,她極有可能就是我們破案的關鍵。”

小王說:“我立刻去幹。”然後掛了電話,但在大約十幾分鍾後,他就又回撥了我的手機,接通後,我問他:“有消息嗎,小王?”

小王在那邊用非常低沉的腔調說:“消息是有了,我們查出了她的身份,但你不會相信我說的話的?”

我催促小王:“你丫的,賣什麼關子,快說。”

小王說:“你聽好了,資料顯示,照片中的這個女人三年前已經在本鎮被謀殺了,那個案子的負責人就是你。”

“你說什麼?”我禁不住大聲問小王。但話剛落,我就想起來了,小王說的沒錯,的確是這個女人,怪不得我總覺得她面熟。

但這怎麼可能呢?

更多的詭異事件

我立刻趕往老喬那裡,看到我後,老喬對我說:“我可以從傷口的形狀和尺寸上初步判定,兇器至少有四種,棍子和刀具你已經知道了,另外兩種很可能是本地農民常用的農具:鋤頭和圓頭鏟,不過這些東西所造成的傷口現在都已經被我抹掉了,現在就讓老大你再次見識一下我的傑作吧。”說完,他掀開了面前的一塊白布,一個人睡著了似的,躺在他面前的那張床上,當然,就算是不從外貌特徵上去判斷,我也知道這就是幾天前的那個死者。

我說:“老喬,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居然能把一具損毀得如此嚴重的屍體修補得完好如初?”

老喬狡黠的笑著說:“這是我打算帶進墳墓的秘密,怎麼會輕易告訴你。”

我說:“好了老喬,我們現在不談這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問你。”說話間,我拿出了那個女人的照片,問他:“老喬,你還記得這個女人嗎?”

老喬看了看照片說:“當然記得,這個女人怎麼了?”

我對老喬說:“我正想問你呢,你大概不知道吧,這些照片就是你正在修補的這個死者幾天前拍的?”

老喬納悶的看著我說:“你的意思是他拍到鬼了?”

我說:“我從來就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

老喬又說:“可你知道嗎?在這世界上外貌相似的人有很多。”

我說:“外貌相似的人的確有很多,但我不相信在我們這麼小的一個鎮子上,來了這麼一個絕色的女人,卻只有一個死人見過她。”

老喬說:“你打算怎麼辦?”

我說:“我想挖開她的墳墓看看她究竟是不是真有能耐跑出來害人。”

老喬沉下了臉,半晌後才說:“我是親眼看著她被埋入地下的,你這樣做是對我的不信任,也是對死者的不尊重。”

我說:“但我沒有這樣想,相反,我覺得我有責任把公道還給死者。”

第二天,我帶著人挖開了那個女人的墳墓,看到的果然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景象,已經開始腐爛的棺材裡是空的,空的非常徹底,我們甚至沒有在裡面找到半件衣服或一根髮絲,然而,就在我驚詫之餘,小王喘著氣跑進了墓地,向我報告說,有人看見了幾天前死掉的那個人在農戶家裡偷雞,向他報案後,他趕去一看,千真萬確的,果然是那個人,於是他帶人去追,但那個人在跑進山林後,就甩掉了他們。

奶奶的,這也太離奇了吧!一個巴掌大的小鎮,幾天中就發生了這麼多的古怪事情。這到底是怎麼了?

我正想給老喬打電話,老喬的電話就已經打過來了,他向我報告說:“死者的屍體失蹤了。”

從老喬身上下手

這幾天我幾乎被折騰垮了,回到家中後,狼吞虎嚥了妻子給我端上來的晚飯,就一頭紮在了床上,酣睡了過去。

睡到半夜裡時,我被尿急憋醒了,在衛生間灑完尿後,回到床上,在透過窗子灑入的月光的映照下,我突然發現妻子那張甜美的面孔竟比我們認識時更加好看,不禁來了興致,就俯身在妻子耳旁,用溫柔的語句喚醒了她,然後我們溫存起來,並且很快就漸入佳境,就在我興致高漲之時,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在我身下春潮高漲的妻子的一張面孔像失去了支撐的帳篷一樣,突然扭曲和變形起來,然後,她原本筆挺的鼻樑也塌了下去,而圓潤的臉蛋竟漸漸裂開了許多的小口子,緊接著,她的一隻眼珠子竟也從眼眶裡滾了出來。

這突發的恐怖景象嚇得我不禁大叫了一聲,並迅速滾下了妻子的身子,就在這時,我聽到了我的身後似乎有動靜,就在我正要回頭時,背上突然感覺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然後,我失去了知覺。

第二天醒來後,我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昨晚的恐怖經歷,緊張中我猛的坐起身來,一看,妻子仍然好好的躺在我身邊。

看來昨天是緊張過度了,才做了個噩夢。

或許我該提一下我的妻子,她是本地人,在來到這裡四個月時,經老喬介紹,我們認識了,但不久後我就發現,她是個非常善解人意和溫柔體貼的女人,而這正是我所渴求的女人類型,就這樣,在我的緊追不捨下,又過了半年後,我們結婚了,因為我深信我已經找到了我一生的摯愛。

每想起和妻子的認識,我心裡就不禁油然而生出了對老喬無限的感激。

但在今天早上我想起老喬的時,心裡生出的卻不是感激,而是無限的懷疑,因為我突然發現他應該是這個鎮子上最為神秘的人物,沒有人真正瞭解他,並且這些天來發生的所有離奇事件,似乎都和他有著說不清楚的聯繫。

很快,在我的同學通訊錄中,我找到了一個要好同學,他正好工作在老喬曾經工作過的那個城市,我通過QQ向他求助,希望他能幫到我。

三天後,他回了我話,在某市的確有過這個人,但在五年前已經自殺了,據說自殺原因是他的一項研究在即將有突破性進展時,卻被國家叫停,似乎是因為太邪惡和不人道,但究竟是什麼研究,不得而知,只知道是極為敏感和機密的研究,並且這敏感和機密絕不亞於基因技術。

這消息太有用了。

不能承受的真相

去找老喬那天,我把我的手槍壓滿了子彈,以備不測。

見到老喬後,我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把真相說給我聽吧,老喬。”

“什麼真相?”老喬反問我,一臉的無辜和迷惑,我知道他仍然在裝腔作勢,但我只想直達目的,無心與他兜圈子,我掏出了槍,指向他,說:“說吧,凡是我所不知道的所有真相,都說出來吧。”

老喬看了我一眼,說:“好吧,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就說給你聽吧,一直以來,我都在進行一個可使已經死亡的生命恢復活力的研究,並且,我成功了,但我的才能和研究成果被忽視和壓制,於是,我用自己的生命做了那個偉大的實驗——人們看著我死了,但卻沒想到,一些日子後,我已經在另一個地方開闢了我的王國——我可以自豪的說,這個鎮是我創造的,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作品,都是我的孩子,因為他們都早已經死了,是我用我的技術和藥物給了他們第二次生命,儘管他們沒有心跳,沒有腦部活動,只能按照我賦予他們的性格去扮演他們的角色,但他們無疑已經是不死的,從此以後他們不會生病,沒有疼痛,他們只需每週接受我的一次藥物注射,以抑制他們肉體的腐敗,這就可以了,他們從此永生,就像活在伊甸園中,被上帝無私的照顧和眷戀——而我就是上帝,並且是創造出了更完美生命的上帝••••••

“夠了,你這個瘋子!”我大聲喊住了他。然後,我強壓著怒火問他:“那些被謀殺的遊客和你有關係嗎?”

他說:“當然有關係,那都是我指示我的孩子們乾的,我需要為我們美麗的國度增添人口,再說,這對他們也不是什麼壞事,我取走他們短暫易逝的生命,卻給了他們永恆的生命,這樣不好嗎?”

在停頓了一會兒後,他又說:“看來你一時還無法面對真相,或許你該看看這個?”說話時,他打開了面前的一臺電視機和DVD機,裡面開始播放一段視頻:一對男女正在床上做愛,但奇怪的是,在他們周圍卻有很多的圍觀者,都是我認識的,其中甚至還有我的助手小王,他們都隱藏在角落裡,顯然是在偷窺,就在這時,躺在男人身子下面的女人忽然拿出了一把刀,猛的插進了男人的背部,男人無力的趴在了床上,女人的面孔露了出來——她竟是我妻子。

我幾乎要瘋了,我衝上前去一拳打倒了他,說:“你究竟把我的妻子怎麼樣了?”他從地上爬了起來,說:“很好,你真當她是你的妻子,並這麼的愛她,看來這次我又成功了,並且是一個更大的成功和突破;實話對你說吧,你的妻子其實只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在認識你之前,她早就已經死了,是我把已經腐爛的她從地下挖出來,並給予了她一個美麗的形象,她幾乎是我最完美的一件作品,但後來,我又創造了你••••••”

“你說什麼?”我又一次打斷了他。

他說:“或許你該把這段視頻看完?”

我回頭看電視,那個被我妻子刺死的男人的身體已經被翻了過來,現在我可以看到他的面孔了,但他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老喬又說:“其實你才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我給了你健壯體魄的同時,還給了你正直、勇氣和智慧,你已經與外面世界的那些活人非常接近了。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許多噪雜的腳步聲,隨即,許多人擁了進來,全是我認識的人,其中還有我的妻子和小王,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散發著一種腐爛屍體的惡臭,並且全身的皮肉都在開裂和脫落著。

老喬說:“現在是藥物注射和修補的時間到了,你也一樣。”

我看自己,果然雙手和全身的皮肉都在開裂著,眼看就要脫落了,而同時,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我的臉上掉了下來,剛好落在我攤開的手掌裡,我一看,是我的一隻眼珠子。

這時,老喬又對我說:“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享有特權的,想讓我先給你藥物注射和修補嗎?想的話,來求我吧!”

“天啊——!”我的嘶叫在屋子裡迴盪著,顯得那樣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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