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我叫羅威,我本人與衡陽保衛戰無直接聯繫,但當我瞭解了這段歷史後,看到了太多令我感動的故事,正如我的文章名字一樣,我認為衡陽是“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

與上篇文章一樣,我還是會從衡陽現在的地名上展開對這場戰役的追思。

雁峰變電站:“33高地上的最後一個士兵”

“10時20分佔領山頂後,中國軍隊進行了兩三次逆襲,雖保有此處,但看不到友軍。從炮隊鏡裡看到山頂上只有一箇中國士兵在拼命地挖著壕溝。大概是為了死守這座被戰友的鮮血染紅了的高地吧。”

這段文字是一位叫做倉成國雄的日軍少佐記述,我們無法知曉這位中國軍人最後是否活著,無法知曉他的名字,但是我們能從日軍的記述裡看到,這個士兵他完全沒有想自己是不是能活下去,他只知道死了這麼多戰友的陣地,不能就這樣被日軍攻佔。

日軍攻佔這座高地也付出了非常沉重的代價,他們曾記載了在攻佔此山的的過程中,陣亡的一位姓山本的上等兵在臨死前喊了兩聲:“媽媽...”。

這個“33高地”位置即是如今衡陽鎖廠對面的“雁峰變電站”,如今這個33高地依然殘留著十分陡峭的山體,據說這山上曾經有一片鬱鬱蔥蔥的橘林,我每次途經衡州大道路過此處時都會看上一眼,都會想起那個英勇的無名士兵...

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勝利山:“血把泥土都糊住了”

勝利山,是衡陽火車西站前的一座土山,山上原本多為50年代開始就住在這裡的農民,後來城市逐漸擴大這裡成為城市中的棚戶區,山上還有衡陽市氣象局以及一個勝利小學。

如此普普通通的 勝利山還有另一個名字——張家山,在衡陽抗戰,甚至於中國的抗戰史中張家山都是非常有名的,當時這座小山經歷了中日兩軍十多天爭奪,山上的樹木全部被戰火焚燬,最後陣亡士兵的血液都已經無法滲入泥土。

1946年,預備第十師師長葛先才又在此埋葬了三千多副第十軍陣亡將士的遺骨,留下了下面這張令人震撼的照片。

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由於這段歷史的存在,將此處作為抗戰紀念園開發已經寫入衡陽的十三五規劃之中,也算是給長眠於此的英烈一份慰藉。

大慶路:“可憐湘江河邊骨,尤是春閨夢裡人”

以下這段文字是一位叫“雪粒粒”的網友回憶:

“我們很小的時候,隨父親南下修鐵路架湘江大橋守護衡陽的湘江大橋,就住橋西頭鐵路工程學校,五桂岺附進,六十年代左右的一場大雨,將我們所住院內一坪地衝刷了幾具遺駭,全是坐式抱槍,旁有無數子彈,手榴彈,水壺,青天白日帽徽,還有家裡廚房打個地爐烤火,父親一鋤頭挖下去全是頭蓋骨,也有皮帶,槍,子彈,當時由於特別的歷史原因,沒有留下照片,實物、彈藥交給護橋部隊處理,手榴彈還有一定的殺傷力,屍骨由大人找一個河岸邊埋葬了,還備了香燭,大人反覆說道,這是衡陽抗戰而死的國民黨士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中人,母親大人當時說的這些話,現在仍舊時常想起。”

而作者看到這段留言時,立馬就確定了這段口述的真實性,因為坐姿抱槍的士兵在這裡是被毒氣活活燻死的!

“坐姿抱槍”的遺骸,就是第十軍預10師28團3營7連的士兵!

我之所以這麼清楚的知道那些遺骸的士兵是7連的戰士,是因為這個連直接遭遇了日軍的毒氣襲擊,7連由於地勢低窪,最後只活下來九個人,這九個人裡有一位葉姓老兵的後人與我聯繫並向我提供了這個細節。

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房屋下方即7連士兵遭遇毒氣的低窪地

而我有一位好友盧華磊,他的外公蔣鴻熙當年正是守在7連側翼的第5連連長,與死神擦肩而過。

這個五桂嶺,正是如今大慶路和衡陽市新圖書館一帶,五桂嶺原名烏龜嶺,臨近湘江,衡陽保衛戰47天裡日軍一直沒能拿下這座小小的烏龜山,而現在的五桂嶺西面山坡仍然殘留有當年遺留的懸崖式工事並且已經立了文物保護牌。

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筆者也曾看見一位叫做“老燈火”的網友提及此山的東面雨花亭臨近湘江處,在他小時候也是一道臨江懸崖,這種懸崖既是著名的“方先覺壕”的外壕工事,其目的就是讓日軍無法佔領衡陽城南這些大大小小的高地,讓每一座小山包都變成令日軍恐懼的噩夢。

司前街:“這裡丟了,衡陽就真的守不住了”

司前街,地名由來是因這裡曾是衡州府衙門所在之處,是如今衡陽城區留存最為古老的街道名稱之一。

衡陽保衛戰進入8月份,日軍對衡陽發動第三次總攻,易賴街和演武坪相繼失守,小西門與北門也被日軍攻佔,雙方在青山街展開殘酷的爭奪,最終青山街也在日軍優勢兵力下失守,防守青山街的王金鼎營長壯烈殉國。

而此時,司前街獨自承受來自西和北面兩路日軍的夾攻,防守司前街的190師殘餘官兵已經無力再承受數倍於己的日軍進攻,司前街最終也失陷。

司前街的失陷,其實是衡陽守軍已經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就像一個即將死亡的巨人最後無力的揮出一拳,但戰爭結局已經無法改變。

如今的司前街已經成為衡陽老城區內的大型市場,傢俱、五金,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去年十一月方先覺將軍之子方慶中來到衡陽,我們曾經路過這裡,我當時指著這條車水馬龍,已經沒有任何戰爭痕跡的街道對方先生說:“您可以想象當年第十軍的士兵曾經在這裡和日本人巷戰的場景,只不過我們也只能進行一些“想象”罷了。”

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西站路小學:“殘酷的五天五夜”

在如今的衡陽商業步行街,曾經有一個衡陽汽車西站,汽車西站正是如今中心汽車站的前身,而“西站路小學”也正是因汽車西站而得名。

1944年6月23日,日軍開始合圍衡陽城區,在佔領了城西的外圍陣地馬王塘(南華大學南門臥虎山)等外圍陣地後,開始了對衡陽主陣地的進攻,西站路小學所處之處,當時名為范家莊,正是日軍首先進攻的陣地之一,日軍曾經對范家莊陣地西北角進行了連續五天五夜的猛烈進攻,都被守軍擊退。

如今范家莊此地名已經不復存在,而日軍進攻范家莊之處的陣地西北角,既是如今天馬山路的入口處,在天馬山路的入口處,還能看見一道非常陡峭,接近90°的斷崖,當年日軍正是被這樣的人工斷崖所阻擋,以至於五天五夜的連續進攻都無法奏效。

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嶽屏山:“屍骨旁的家書和情書”

嶽屏山,現嶽屏公園,曾經是衡陽保衛戰中工事修築最為堅固的陣地,也是衡陽城外的最後一道防線。

1946年第10軍預10師師長葛先才回到衡陽收集戰士遺骨,花了4個月時間,收斂到3000多具,只有陣亡將士的一半,葛先才為這些骸骨照片寫註釋時說:“一部分因埋葬較深,挖出後屍體尚未完全腐化,一些屍體中還有少許子彈。因不能取出,又覆土掩埋。還有一大部分忠骸因無標記,埋葬地點不明,無從收集。不少骨頭被敵炮彈擊破者,均在左邊雜骨堆中。”

挖出最多烈士遺體的是嶽屏山。74軍老兵曾琪回憶說,葛先才買光了城中所有商店的花露水和香水噴灑、沖洗屍骨。在嶽屏山中一起挖出來的,還有證件、委任狀、相片、家書、戰士寫給愛人的情書……很多現場的老百姓和士兵都哭了……

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橋頭公園:“抗戰版黃繼光”

王嘉祥,上士班長,第10軍搜索營第1連,浙江人 ,1944年7月15日,王班長親擔任突擊隊,並攜帶汽油棉被等引燃物品,以自殺式火攻的方式,襲擊盤踞在上新街南側的一排民宅木屋中的日軍,王班長也在大火中陣亡,被連長臧肖俠銘記並流傳至今。

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王班長犧牲之處上新街,即是現在衡陽的老鐵路橋下的橋頭公園附近,曾經是衡陽保衛戰中防線最薄弱處,離城區不足400米,日軍第68師團即使是在炮彈毒氣的協助下,也始終沒能從這裡打進衡陽。

如今志願軍黃繼光被大多數人銘記,而同樣悲壯的王班長也同樣值得大家銘記!

望城坳“必死之地”

望城坳,南邊是雁棲湖,因為在這裡能望見衡陽城區而得名“望城”坳。

衡陽保衛戰前期,日軍開始合圍衡陽,望城坳便是城北首當其衝的重要據點,如今衡陽的雁棲湖曾經是蒸水河的故道,望城坳屬於一個背水作戰的必死之地。

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無論哪隻部隊上了望城坳都是九死一生,這是一個易攻難守的絕地,但是望城坳俯瞰衡陽城區,非常有利於日軍觀察城內守軍的情況,也會成為攻城日軍天然的炮臺,守住望城坳,就可以阻止北面的日軍轟炸衡陽城區,所以雖然兇險,卻又不得不守。

而事後發生的戰鬥也完全證明了此地的兇險,守衛望城坳的第3師9團3營7連戰鬥一開始便面對幾倍於己的日軍的圍攻,戰鬥異常殘酷,7連的士兵在此艱難防守了八個小時,最終望城坳失守,7連連長在周炳生也在戰鬥中被子彈擊穿喉管,幾天後周連長在野戰醫院斷氣,年僅二十五歲。

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周炳生後人曾經發表的照片

現在的望城坳已經成為衡陽烈士陵園所在,如果您到此祭拜先烈,希望您記得這裡也曾是抗日將士保家衛國的戰場。

東洲島:“人命還不值一個南瓜”

東洲島,衡陽古八景之一。

衡陽城破之後,日軍部分俘虜關押在東洲島的船山書院內,當時東洲島上尚有農民遺留的南瓜,對於經常吃不飽飯,營養極度匱乏的俘虜來說這些南瓜簡直就是人間美味,但是日本人也看上了些南瓜,便下令中國俘虜不允許採摘南瓜,一旦發現一律槍斃,有幾個士兵還是忍不住採摘了幾個南瓜吃,被日軍發現後便拖到俘虜營外槍斃了。

如今東洲島已經即將開發為一個非常適合遊玩的公園,如果您將來到東洲島郊遊或踩青時,在感慨船山書院厚重的歷史時,更不要忘記這裡也曾發生了這段令人感慨的的往事。

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衡陽——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2)

作者曾經多次向朋友提及,對於衡陽保衛戰這段歷史,我們這些關心它的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愧疚感,愧疚的是這段歷史離我們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遠,愧疚的是本應被銘記的英雄卻在逐漸被人們所遺忘,或許我們這些人能做的就是讓這種遺忘變得緩慢一些。

2018年6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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