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青山多嫵媚——遊學鉛山(一)

春日,增減語文講義,在宋詞部分涉及辛棄疾、朱熹、柳三變(柳永)等大家。查閱文獻,此三人均與江西一座古鎮相交——上饒鉛山河口鎮。

腦洞大開,這些燦若星辰的文豪,交匯在鉛山將碰撞出何等火花喲。必須去辛朱柳徜徉過的山水沾地氣,仰望他們曾經的故事,解開心中不解之謎。

鉛山讀yán(沿)不讀qiān(鉛)。這裡百姓把“鉛筆”說成“沿筆”。河口鎮乃鉛山縣政府所在地。

大約820多年前,有個【敢作敢為】的軍人在此地期思村發現一眼泉,因形狀如臼如瓢,令他想起春秋魯國“一簞食,一瓢飲”亦不改其樂的賢人顏回,於是《鉛山縣誌》卷五《古蹟》有了如下記載:“瓢泉,在縣東二十五里,泉為辛棄疾所得,因而名之。”

是的,那位【敢作敢為】的軍人就是【一代詞宗】辛棄疾。他人生最後十年生活在【瓢泉莊園】,亡於此葬於此。

我見青山多嫵媚——遊學鉛山(一)

鉛山辛墓

與辛棄疾有關的文獻多到汗牛充棟。餘不研究他,寡聞。只知這位山東大漢仗劍南歸後,跟隨他的族人上千。而他是決絕的抗金派,遭軟弱朝廷忌憚。要不然他不會被調任三四十次。期間,南宋換了三個皇帝,但辛棄疾卻再沒有上戰場的機會。那麼,上千人靠什麼生活?對我來說這是謎。

辛棄疾大半生在江西度過,其中有26年在上饒帶湖和鉛山瓢泉居住。贛閩古道分水關、桐木關與此地交匯,自古鉛山與福建武夷山(古稱崇安)地區的文化經濟不可分割。

而宋朝的崇安誕生了兩顆文壇巨星,北宋婉約詞宗柳三變和南宋思想聖人朱熹。

宋朝時閩人北上,鉛山乃必經之路。桐木峽谷中的河流經石塘過瓢泉與信江在鉛山河口鎮交匯,然後向西再向北,便是浩瀚鄱陽湖。柳三變要沿此路到汴京(開封)。

越過武夷山北上的崇陽溪也直達贛閩古道分水關下。朱熹要沿此路到婺源祭祖。

辛棄疾比柳三變小153歲,比朱熹小10歲。已知辛朱二人有交往。辛棄疾評價朱熹:“歷數唐堯千載下,如公僅有兩三人”。而朱熹學術發端在崇安五夫裡,那正是柳永“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的老家。

柳永離世90年後(1143年),五夫裡劉氏兄弟(劉子羽劉子翬)受朱熹父親朱松之託,把14歲朱熹帶到五夫裡。在五夫裡學成長大朱子一定讀過柳三變詞。問題是他會與辛棄疾分享“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的作者柳三變其人其詞嗎?這又是個謎。

說走就走,與夫人駕車三個多小時直奔鉛山。

戊戌正月初九,雨。在熟知家鄉的幾位鉛山賢者陪同下,驅車數公里,先瞻仰瓢泉遺蹟,喝泉水思稼軒;再登山拜謁辛墓,面詞宗三鞠躬。

一行人在雨中、溼地、山萃、霧繞、泉冽、樹滴之情境下,交流各自對辛棄疾的所知所思。

我見青山多嫵媚——遊學鉛山(一)

與夫人飲瓢泉水

站在瓢泉,目光所到之處均為辛棄疾地產,方圓十幾裡。【稼軒】乃“高處建房、矮裡種田”之意,唯有此,方可養活上千族人。期間,寡言少語的辛棄疾不僅從軍人轉變為詞人,還變為精明商人。

鉛山自古是銅冶煉之地,又是交通要道。辛棄疾在販賣銅金屬之時,還販賣牛羊。期間主管過武夷山道教重地【衝祐觀】,朝廷把這裡的香火錢賜予他養家。他不缺錢,被言官彈劾時“用錢如泥沙”是罪名。

據稱朱熹曾私下到過鉛山“稼軒”,古板的朱子感嘆其廳堂建築佔地之大“為耳目所未曾睹”。而辛棄疾前後三任夫人,侍妾成群,每填賀新郎詞,均要侍妾吟唱,也令朱子如刺在喉,繼而對辛棄疾操守產生看法,拂袖而去。有文獻說朱熹給辛棄疾留下“克己復禮”,“夙興夜寐(早起晚睡) ”題字。顯然是要辛稼軒滅人慾。

【鵝湖之辯】13年後,與朱熹打過筆墨官司的陳亮,約朱熹辛棄疾再臨鵝湖。48歲的辛棄疾望眼欲穿,近花甲的朱熹卻拒絕赴約。為何?難道他對稼軒奢靡生活耿耿於懷?

後來朱熹悲憤離世,朝廷禁止祭祀,辛棄疾大膽卻趕到福建南平黃坑,在朱子墓前焚弔文拜謁。惺惺相惜焉?叛逆豪放耶?還是敢作敢為?未知。

辛棄疾出生時,中原已為金兵所佔,他在淪陷區長大。23歲南歸後,開始在完全陌生的南宋官僚圈內混。

這個膽大包天的熱血青年,反覆與朝廷官僚發生利益衝突,結果反覆被彈劾罷官,被逼在官場與隱居之間徘徊。

【官場】上,他“把吳鉤(鉤形刀)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只得在判案中大開殺戒血染公堂。於是被人彈劾“殺人如草芥”;

【隱居】時,“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沙場秋點兵……可憐白髮生。”閒人一個,借酒澆愁,奢靡揮霍,北望臆想。

公元1207年九月初十,辛棄疾——這個氣吞山河如虎的軍人,在瓢泉辭別滾滾紅塵,享年67歲。臨終在病榻含淚高呼:殺賊!殺賊!

【宋史·辛棄疾列傳】用680字記錄了他一生。但今辛墓是真身?是衣冠冢?待考。鉛山人堅持是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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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鉛山博物館長鍾先生交流

為紀念這位英雄,鉛山用上億元在信江北岸建起“辛棄疾文化園”。三十多米高稼軒雕像直面北方,矗立在丹霞地貌岩石上。正如辛詞所賦“舉頭西北浮雲,倚天萬里須長劍。”

只是怎麼看辛棄疾左手握的長劍都是秦劍,如此之長怎能拔出?當年荊軻“圖窮匕首見”,始皇帝就因劍太長拔不出險丟命。

鉛山人對稼軒研究有很多成果,不乏溢美之詞。

認為辛棄疾“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描寫的就是河口古鎮元宵夜。而詞中寫的“他”是辛棄疾自己;

還認為,辛棄疾離世後,遭朝廷主和派羅織罪名。族人被迫四散,有的改姓【辜】,即“古”時的“辛”。查閱宋版【百家姓】,真沒【辜】姓。該姓是宋以後才有嗎?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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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山信江北岸辛園

細雨中憑欄遠眺,極像滕王閣的文化中心、底蘊深厚的古鎮、二水交匯的河口、丹霞地貌的九獅山等映入眼簾。繼而浮現暮年辛棄疾獨坐停雲堂的畫面,稼軒徐徐吟誦出“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

那【嫵媚】乃悅也、愛也、魅也、美嬌也。唐太宗評價諍臣魏徵:“人言魏徵舉動疏慢,我但覺嫵媚。”殊不知,那是蒼勁中躍出的姿媚,是陽剛裡鑲嵌的柔軟。

驀然回首,再講辛詞,擁有更多感性認識。嗚呼,燈火已然從闌珊化作星如雨……

我見青山多嫵媚——遊學鉛山(一)

在稼軒鄉請教鉛山各位賢者

我見青山多嫵媚——遊學鉛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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