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歲不想再證明什麼,他去世界頂尖定製鞋坊做了第一位中國學徒

野馬君按:

20多歲,大概是人生最艱難的一段日子。我們拼命學習、工作、加班,削去自己的稜角適應這個社會的規則,我們似乎什麼都能做——唯獨不能做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似是為了證明“我是個有能力有前途的人”。

30歲,人們大多已經熟悉了這個社會,不再跌跌撞撞,多多少少都在收穫此前努力證明自己的成果,有的滿意,有的失落。

但並不是所有人的30歲都是如此。今天這篇文章的主人公道遠在30歲時做出了一個決定,去意大利做製鞋學徒……

道遠把親手做的第一雙皮鞋,送給了父親。父親卻一次也沒有穿過這雙深棕色麂皮鞋。道遠想,也許是他喜歡的古典風格不是父親喜歡的。可他清楚,父親不想鼓勵他當一個鞋匠。

30歲不想再證明什麼,他去世界頂尖定製鞋坊做了第一位中國學徒

△道遠送給父親的鞋

來佛羅倫薩做鞋匠學徒前,他是著名女鞋品牌Jimmy Choo中國總部負責人的助手。如果一直留在國內,他現在也許是這個品牌在中國最年輕的總監了。

2013年,韓劇《來自星星的你》女主角全智賢帶火了JimmyChoo這個品牌,劇中她所穿的灰色淺口高跟鞋在國內國外都被賣到斷貨。許多年輕女孩,都夢想能擁有一雙JimmyChoo高跟鞋。在2014年的奢侈品報告中, JimmyChoo躍升到了品牌吸引力第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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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星星的你》 中的Jimmy Choo

也是這一年,道遠預備從Jimmy Choo法國總部辭職回國,公司卻把他調回了中國總部。辦公室安在了上海最繁華的南京西路恆隆廣場,一年時間,他和團隊成員一起,在全國新開了好幾家店,銷售額也翻了番。

別人看來,他就像是蛟龍入海,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天地。他心裡卻想著該走了。“這份工作雖然光鮮,挑戰卻不大。”他知道繼續做下去,只不過是從一個辦公室換到另一個辦公室。

2015年,他29歲。30歲近在眼前,他開始有些心虛,再也沒辦法假裝自己是個孩子了。

大學畢業後,他不清楚自己想要幹什麼,只懵懂地想出國去看看,原本想去英國,因為學費太貴,最終選了法國。

到了法國,先學了應用外語,同時學英語和法語,又轉去商科學校唸了管理。畢業求職四處碰壁,最後,誤打誤撞進了歐洲最大的一家醫藥企業,後來又進了一家醫藥諮詢公司。

一路走來並不平順,回憶起來卻覺得沒什麼好說。不知道為什麼讀那麼多年書,努力工作,只是為了證明自己能夠賺得體面的生活。在大企業工作,似乎也只是做給別人看,“我是個有能力有前途的人”。

可離開了公司,自己又還能做什麼?“換工作?換行業?不如自己玩玩吧。不管別人的眼光,該為自己做點什麼了。”道遠跟自己說,三十歲了,得做一個選擇了,一個值得自己堅持五到十年,甚至一輩子的選擇。

30歲不想再證明什麼,他去世界頂尖定製鞋坊做了第一位中國學徒

“為什麼不直接去做鞋子?”當初他投簡歷給Jimmy choo,就是因為他從小就很喜歡鞋子,想做一份跟鞋子有關的工作。他看到一個人,首先觀察的就是他/她穿的鞋子。“一個精神狀態好的人,鞋子很少有髒的”。

在Jimmy choo工作了一年多,發現這只是跟鞋子有關的一門生意。

當一個鞋匠——當他決定辭職,腦子裡唯一想到的人生選擇就是這個。

離開歐洲回國前,他去意大利旅遊,得知佛羅倫薩的Stefano Bemer手工製鞋坊,每年面向全球招收10名學徒,特別優秀的,經過考核可以留下來繼續學習,往大師方向精進。2015年,他辭職,重新制作了一份簡歷,做好準備再學一門意大利語。

2016年初,30歲的他回到佛羅倫薩,以語言學校學生身份,成為了Stefano Bemer第一位中國籍學徒。

30歲不想再證明什麼,他去世界頂尖定製鞋坊做了第一位中國學徒

△Stefano Bemer的製鞋師傅

Stefano Bemer是全球頂尖的高級手工訂製鞋坊,1983年由鞋匠Stefano Bemer先生建立。三次獲得奧斯卡影帝的英國著名演員丹尼爾·戴·劉易斯爵士,曾經在這裡當過十個月的學徒。倫敦著名鞋子設計師賈斯廷·菲茲派翠克,也曾在這裡求學。

他們的客戶大多是歐美亞各國的上流精英。鞋坊每年都會到世界各大都市開私人定製會,客人們或者現場試穿,或者專門飛到佛羅倫薩的工坊現場訂做,每雙鞋都是客戶自身的腳型來設計製作的。

去年,一箇中東的王子曾付錢讓道遠的同事,飛去他在巴黎的公寓,現場給他試穿。他們也曾接到過俄羅斯銀行高管的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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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獲得奧斯卡影帝的英國著名演員丹尼爾·戴·劉易斯爵士,曾經在這裡當過十個月的學徒

在父母那輩人眼中,鞋匠跟泥瓦工人一樣,是底層的工作者。可在道遠看來,做鞋,是他生平見過最有意思的事了。

進入鞋匠工坊學習,從認識製鞋的工具開始,學習怎麼掌握和正確使用它們。每個人會收到一雙鞋面和鞋底,學徒們要用不同的工具,跟著老師把這兩部分縫合起來。

“在你做出來以前,你永遠不知道這雙鞋會是什麼樣子。有可能會很好也可能很糟糕,好賴全在你手上的功夫。”這跟他以往的工作意趣大不相同,考驗的不只是手工能力,還有你能不能穩住心性。

30歲不想再證明什麼,他去世界頂尖定製鞋坊做了第一位中國學徒

△Stefano Bemer的樣品鞋

完成六個月的學徒期後,他被留了下來,跟工坊的大師一對一學習。一期10個學徒,只有三個有這個資格。

他的第一個師父是一個瘦瘦小小的日本女人,“她是我生平見過最要求準確的人之一。”道遠自覺要求很高,近乎嚴苛,對人對事都希望做到乾淨有條理,準確不出錯。他能看出,這個老師在做每一步的時候都全神貫注,沒有任何一針是“差不多”的。師父做出來的鞋子,精準利落,一點不躁,跟她人一樣。

第二個師父是羅馬尼亞人,道遠形容他是“做了三十多年鞋子的工人”,速度很快,細節卻經不起推敲。

兩相比較,他知道了做鞋的高下之分,也知道什麼才是匠人精神。

手工定製一雙鞋子,有二十多道工序。從測量客人腳型,製作鞋楦,到設計圖樣、裁剪鞋面、做鞋跟鞋底,再然後純手工縫鞋,磨邊、上色,使用到的工具也有十多種。一雙鞋從無到有,要花費130個小時。單單是縫鞋,就需要至少80個小時。

意味著,一個鞋匠不吃不喝睡覺,一個星期也只能做一雙鞋子。

剛到佛羅倫薩,新認識的朋友對道遠說,一天到晚八小時坐在那裡縫鞋子,怎麼可能坐得住。當他真正入行,卻發現一天八小時完全不夠,他除了睡覺和趕路去工坊,幾乎所有時間都撲在了鞋子上。

鞋腰的弧線縫紉是製鞋的重要技法,弧線甩得好不好是區分一雙鞋是頂尖還是一般的關鍵所在。有一兩個月,他每天就只在練習揣摩這個技法,連做夢都夢到自己正在練習。

30歲不想再證明什麼,他去世界頂尖定製鞋坊做了第一位中國學徒

道遠說,要成為好的鞋匠,勤懇努力是基本,能不能做到頂尖,前提還是天賦,他們似乎天生就知道怎麼去做鞋,怎樣縫好每一針一線。他認為自己手很笨,靠的不是天賦,而是腦子。

做一雙鞋之前,他已經在腦子裡把每一步都搭建好,怎樣設計步驟不妨礙彼此,怎樣讓每個部分像齒輪一樣緊緊咬合。腦子裡想清楚了,才不會迷失在二十多道工序和一千多針的手工縫紉裡。

好的鞋子,勝在細節。細節就是,確保每一步每一針都不出錯。但人不是機器,不可能不犯錯,所以做鞋就是跟自己的注意力、耐心、意志力在做較量。一不小心,一刀下去就把鞋面劃壞,功虧一簣。一旦縫針出錯,錯了三到五針,心裡就要崩潰了,卻不得不撐著做完。一雙鞋縫好,最後一步是磨邊上色,許多人做到這一步耐心都快要用光了,很容易著急而把鞋子做次。

做鞋,到最後其實是在磨鍊自己,磨鍊脾氣和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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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遠製作的樣鞋,被送去紐約的展示店

第一雙鞋做出來,朋友問他開不開心。他說“這鞋子這麼差,能穿嗎?下次得好好做了”。

留下工作後,他製作的一雙鞋作為樣鞋,被送到了Stefano Bemer在紐約的展示店。朋友覺得你這下該滿足了吧,努力和技能終於得到了專業的認可。他卻說,我從來沒有對我做的鞋子滿意過。

他知道自己想要達到的標準在哪裡,就像爬山一樣,山頂就在那裡,不能因為走到一半就洋洋得意。他知道自己離頂尖的鞋匠還有多大距離,只能低頭,繼續前進。“別人比你爬得快,不要緊。別人都爬不上去,我的標準也不會降低。”

2018年四月底,他從Stefano Bemer辭職了,理由是跟公司理念不同。頂尖鞋坊的第一位中國學徒,這張標籤也被他摘了下來。

學藝只有兩年半,比他想得要短,心裡有點不踏實。他準備6月底回到青島老家,跟一位有三十多年經驗的老鞋匠一起,再安穩做兩年鞋子,磨到自己最滿意的狀態,到那時,也許會再去其他頂尖鞋匠工坊闖一闖。

30歲不想再證明什麼,他去世界頂尖定製鞋坊做了第一位中國學徒

△道遠在製鞋

他說,小時候是個無知易怒的孩子,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就開始不容易發脾氣了。他想了想,應該是學習,不斷的學東西讓他變得平和起來。

朋友問他,如果是大學畢業剛到法國的時候就有機會去鞋坊學習,你會去嗎?“不會。”他很確信。那時候的他,剛從象牙塔出來,租房、選專業、選學校、新環境、新語言,每一個都是挑戰,他只想拼命證明,在殘酷的現實世界裡,他也能活得很好。

三十歲以後,他不想也不需要再證明什麼了。他想要挑戰的是目標是,能不能沉下心來,保持穩定的情緒。做鞋,就是一個持續的挑戰。每次都想做得比上一次更好,但也有可能更糟。

他喜歡的,就是這個直面內心的過程 “人活著,忠於自己,也對得起別人,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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