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是軍人
“喂，你知道不，爸爸生病了。”晚上，已經過了連隊熄燈的時間，姐姐來電話給我，傳來焦急的聲音。
“沒事，不嚴重，就是有點肚子疼，去醫院看看就好了，不用擔心。”說話的是媽媽，我猜測她是一把搶過姐姐的電話的，匆匆忙忙說完就掛了電話。“嘟嘟”的聲和媽媽帶有哽咽的語調，讓我手足無措了。
放下手機，思緒難以平靜。父親曾經是一名老兵，一般的疼痛他從來不說，能扛著就扛過去了，這次肯定嚴重。越想心裡越像堵著一塊石頭，拿不去，放不下。站在宿舍樓外，望著燈光下站崗的哨兵，思緒飄回到了父親給我講的故事的那個年代。
六十年代，國家經歷了三年大饑荒，爺爺在這個年代去世了，留下了行動不便的奶奶和九個孩子。父親排行老七，那時候才五歲，為了減輕家裡負擔，二伯、三伯相繼參軍，父親也早早地萌生了從軍的念頭。
1974年，經批准，鐵道兵開赴新疆，修建南疆鐵路吐魯番至庫爾勒段。1978年父親應徵入伍，成了一名光榮的鐵道兵。
“背上了那個行裝，扛起那個槍，雄壯的隊伍浩浩蕩蕩。同志呀！你問我們哪裡去呀，我們要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這首《鐵道兵志在四方》是父親到部隊後學會的第一首歌，唱著這首鐵血軍歌，父親踏上了去南疆的路，這一走就是8年。
父親沒有給我講過他們修鐵路的事，關於這條父親參與修建的鐵路，我是從各種資料文獻中瞭解到的。修築南疆鐵路咽喉工程時，每百米就犧牲一人，鐵道兵以鋼鐵般的意志，用鮮血和生命鑄就了這條鐵路。“部隊是個好地方，能把我這個不識字的人培養的寫一手好字，我很感激。”我想聽父親親口講述那個年代的故事，他每次都用這樣那樣的話語搪塞我。
記得有一次他和五六個戰友聚會，有個叔叔開玩笑說：“老武，當年你不是很能耐嘛，第一年就立三等功，一個人幹兩三個人的活，現在怎麼慫了？”我才知道，父親在部隊時，是個很優秀的人。後來，媽媽打掃衛生，打開了父親當寶貝一樣鎖著的大紅木箱子，翻出了父親當兵時所發的軍裝、立功受獎證書和那些已經泛黃的黑白合影。那時候，我就下定決心，長大後要做一個像他一樣的人。
2011年，父親把我送上了從軍的列車，望著他揮手的樣子，火車漸行漸遠，那時候我就發誓一定不會給他丟臉，不會給這身軍裝丟臉。從列兵到幹部，所有人都說我很適合部隊。
去年，我受到批評，心中有兩個聲音一直在拉扯著我。一個聲音說：“就這樣吧，脫下這身軍裝，回地方吧。”另一個聲音質問我“你忘了對父親的承諾了嗎？”“好好幹”三個字，就像一把尖刀刺在我的心上。放下一切，我調到了教導大隊，這裡是我軍旅人生開始的地方，這裡有剛走入軍營時的初心。
思緒不知任由遊蕩了多久，換哨的哨兵把我拉回了現實。我撥通姐姐的電話，詢問父親的病情。“正在治療，沒有太大的事。”我讓姐姐把電話遞給父親，他還是那句簡單的話：“好好在部隊幹，不用回來，我沒事。”
我知道，他也知道，忠孝對軍人來說是不能兩全的。身邊很多戰友都經歷過這些最不敢、最不想接到的“電話”，我也不能逃避。不逃避，去面對，父親再次用行動給我上了一課。
父親節快到了，衷心祝願所有軍人的父親都健康平安，等我們盡完忠再回去孝敬您。
作者 | 武文勝
來源 | 解放軍報社戰略支援部隊分社
監製 | 鄒維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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