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打電話來的時候，外面恰巧下著雨，冷雨趕得緊，連著鈴聲擾亂了她的心。
班級畢業聚會，如同高考結束那年，被她拒絕了。原因跨時空的驚人相似，可能結局早已註定，而她只是個被命運玩弄的小丑。
四年前，她發揮失常沒能考上理想大學，班級聚會她沒去，羞愧於見班裡考上985,211的同學。只要想到他們談笑風生自報大學的面容，臉就發燙，不自覺低下頭。四年後的今天，她剛經歷完考研複試不久，躲在教室不敢出去。是的，她初試成績並不理想，排名三百開外，本想複試逆襲，但這種奇蹟怎麼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呢，反而因為過度緊張導致面試時頻頻出錯，最終以一張牽強的笑臉，一顆破碎的心“飄”出考場，結果不言而喻。她不敢面對，整日待在考研教室，盯著面前的資料。她知道，她還不能扔，但她也知道自己沒有勇氣再翻開它。她的心很亂，像一隻膽小的鹿在森林裡迷了方向，在原地不敢動彈。所以，她拒絕了。
她趴在桌上，看著窗外的雨，入眼的卻是煙雨繚繞的氤氳。“噼噼啪啪······”那雨似是滴到了她的臉上，不然她怎麼覺得臉頰涼涼的；又好像是滴進了她的眼裡，不然她的視線為何有些模糊了；不對，是鑽進了她的心裡，不然她的心為什麼酸酸的呢，難道是因為雨裡那一絲絲不能再微量的硫酸嗎。
不知道趴了多久，直到手臂的痠痛感慢慢消失，視線逐漸清晰，她才起身，卻在抬眼那刻睜大了雙眼：他就站在她跟前，不知站了多久，但絕不像剛來的樣子！他是她的研友，他們一起學習、吃飯、討論、互相鼓勵······共同度過了難熬又難忘的一年。
她看到他時，愣了一瞬，又猛然反應過來，急忙抬手往臉上抿，卻發現手不受她控制，抬到一半便不得已垂下。她的臉像突然被火燒了一般，恨不得鑽進桌底，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囧樣。還沒等她這個想法落地，他已經背過身去，她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只是握了握拳，感覺手臂不再那麼僵硬，輕輕甩了甩，徹底放鬆之後，抬手擦乾了臉上的淚痕。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他的背影一直站著。窗外的雨一直下著，偌大的教室只有他們兩人。
良久的沉寂終於被低沉的男音打破：“好了嗎？”
“嗯。”
他轉過身，看著眼眶還有些泛紅的她，微微蹙眉，又一閃而逝，微笑道：“等會兒雨停了陪我去看電影好不好？”
她看著他帥氣的臉，他的笑容讓她不知道怎麼拒絕，但是她害怕走出這個教室，猶豫許久，剛要啟唇說“抱歉”，就被他打斷了，“不要拒絕，好嗎？就當提前送我的生日禮物。”對了，再過幾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不過這大概是能給他過的最後一個生日了吧。思及此，她的眼眸不由暗了幾分，本來就毫無光彩，現在更是一片灰暗。
“好。”
她終於還是答應了。
雨很快就停了，煙臺的雨一直保持著它的特性：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她走出了教室，猛然發現，雨後的校園很清新，很乾淨。
他帶她看的是《中國合夥人》，幾年前紅極一時的電影。他們沒有去電影院，而是走進了一家影吧，有著大大的電影屏幕和舒適的沙發。他們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關了燈，說這樣比較有氛圍。她沒說什麼，反正怎麼都無所謂。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閃爍的熒幕和兩人的呼吸聲。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盯著屏幕。
其實她並沒有什麼看電影的心情，只是半發呆地陪著他看，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進去了。是因為成東青和她有相似的不被天神眷顧的運命？還是內心有什麼柔軟之處是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她不知道，就算是後來他問她時，她也只是笑笑說，大抵是因為沒看過這部電影吧。不然那時不可自控的淚水該如何解釋呢？
當成東青站在臺上慷慨激昂地演講，說到“我從來就沒有什麼夢想，我也不知道什麼是夢想，我只知道什麼是失敗，中國的學生是全世界學生裡最容易失敗的，因為你們面臨的是全世界最殘酷的考試。失敗無處不在，人生如此絕望，這就是現實！掉在水裡你不會淹死，呆在水裡你才會淹死，你只有遊，不停地往前遊。那些從一開始就選擇放棄的人他不會失敗，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失敗了，失敗並不可怕，害怕失敗才真正可怕”時，她的眼淚“譁”地決堤般湧了出來，毫無預兆。成東青的話就像是在對她說的，一字一字打在她的心上，狠狠地敲打她的懦弱、無用、害怕。她就這樣被成東青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所有的委屈、無助、恐懼和不甘在此刻全部爆發，怎麼也沒法收住。複試之後，她把自己關了起來，長久的黑暗生活讓她膽怯，碰上尖石只能哭泣。她不知道哭了多久，旁邊的他沒說話只是不停遞紙給她。
許久，她終於哭累了，安靜了下來，黑暗中，他說：“夢想是一種讓你感到堅持就是幸福的東西，如果你現在感到痛苦了，那可能不是你的夢想，那既然不是夢想，所以放棄也無關緊要的吧。”
她沒有回答，她知道不是夢想出了錯，而是她自己的，是她的怯弱讓幸福被困在了牢籠裡。
那夜，她被成東青一席話罵醒了。她一直埋怨上天不公，自己付出的汗水卻換來一盆冷水，卻沒想過有的人可能換來的是把刀子，她已經是幸運的。其實，“人生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人生還那麼長，著急什麼，夢想還在，怕什麼，只要不放棄，最壞的結果不就是大器晚成。”是呀，自己生來一無所有，怕什麼失去呢？生命還在，怕什麼夢想實現不了呢？
第二天分開的時候，她笑著跟他約定，他在大學等她，她悄悄告訴他一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
她喜歡他。是的，一年前在決定跟他考研，跟他考同一所大學起，就決定等兩人都考上了就表白。可是，他能考上，她卻無望。但是沒關係呀，她可以再堅持一年，抱著和他的約定，想著以後能每天見到他，這樣想想也不會太難熬了呢。畢竟，這人世間的苦難，無非是人為了逃避而臆想出的怪物。失敗者每天將它掛在嘴邊，痛斥它；成功者將其放在心裡，感謝它。她想，她也許不能做個成功者，但至少不要懦弱，與其想什麼苦與難，不如珍惜當下，過好每一天。只要生命還在，夢想總有一天能實現。
仔細想想，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是個二十多的大姑娘了。二十多年，她錯過的太多，失去的太多。現在，已經沒辦法再由著自己的懦弱騙走更多的光陰了呢。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班長的電話……
作者 （食162-1張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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