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態——醉

人生百態——醉

時間翻到了2016年,離開學校已經三十一年了。這三十年來,一路跌跌撞撞,終於從一個讓人看不起的村姑,成為京冀一帶遠近聞名的“鴿女王”。前年女兒也從北京名校畢業了,和男朋友一起,被縣供電局高薪錄取,下週都要舉行婚禮了。今年年初,我就把給女兒準備的,一百萬現金的嫁妝,辦了個儲蓄卡,當著女婿以及其家人的面,給了女兒,一下子成了整個縣城轟動一時的新聞。

今晚,三十年的老同學們,在海和新的召集下,主動設宴恭喜我這個“準丈母孃”,併為婚禮安排做準備工作。

大家準時在六點到達了,每個人看著紅紅的請柬都笑盈盈的,新中午就喝了不少,歷來直爽豪氣的他,首先自封自己是二東家,要全力以赴做好一切婚禮服務工作,並招呼大家,也要做整個婚禮活動服務,以及烘托氣氛的核心力量。男女同學們都紛紛表示,一定會不負使命,做好孃家大姨、大舅,給主家長臉,讓婆家高看!

熱烈的話語間,白酒、啤酒下得飛快,我也越來越激動,挨著我坐的海,不時關心地給夾菜盛湯。軍和霞無意說起我多年前,大冬天在北山收糧,住在村裡,遇大雪出不來,我竟然落下了淚。

三十年前初中畢業,海在畢業前向我做了表白。其實我們一直在悄悄交往,只是沒有挑明而已,現在馬上畢業,我們可以正大光明的發展了。

半年後,我們都到了糧食局的鄉下糧庫工作,糧食局在當時是非常受人羨慕的單位,我們雖然掙錢很少,工作也很累,年輕人剛剛上班,總怕讓人說自己懶惰,所以總是早來晚走,工作搶著幹,單位領導也很看好我們倆。我們分別見了雙方父母,兩家老人都很開心,甚至兩家都已經開始準備婚禮用品了,突然海的大姐出現了。

她是公社女社長出身,人很漂亮,也很能幹,當時在司法部門工作,還兼任律師,曾為縣裡很多知名的案子做過律師。她到了我的單位,找了我,還找了我的領導,說我個子不高,沒有學歷,還是鄉下姑娘,不合適做她的弟妹。看著海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又趾高氣揚地給我們開會說,要送我們兩個去進修,還一直要求我們要好好學習,別年紀輕輕,只知道搞對象。

當時的我雖然年輕,週歲還不到十八,可天天在這樣強勢的“大姑姐”教育下,在單位剛剛樹立的自信沒有了,在父母面前也無法說清我們的進展情況,在他家,更是等於到了特殊學校,不斷地接受再教育:“你沒非農戶口、沒學歷,個子也不高,這怎麼行呀?……”

在這樣的環境裡,起初海對我說,“別理她,我們自己會過得很好!”,可半年以後,海也說,“我們太年輕,還是聽姐姐的,去好好學習吧!”

從小倔強,要強的我,再也不想忍下去了,不想永遠讓他家人看不起,更不想永遠欠他那個高高在上的姐姐的情,做低三下四的小媳婦!我向海提出了分手,海自然不同意,還託新來做和事佬。我是隻要下了決心,就絕不回頭的。一年後,海調回縣局,去追求一位小學教師了。

他們結婚的時候,我在家裡病得起不了床,好多同學來安慰我,我得知那個小學老師也是個小個子,和高大的海站在一起,不比我更好看!同學們走後,我在被子裡暗暗起誓,一定要嫁個好人,真正發自內心愛我的人,一定要過得比他好!讓那個大姑姐後悔去吧!

兩年後,我和厚道的峰結了婚,他對我很好,非常聽話,家裡家外的大事小情都我一人做主,本來不愛操心的他,就更是處處依靠我了。我們過得很簡單,也很安穩,再後來女兒降生了,本想會給女兒輕鬆舒服的日子,可就這時,我們的糧庫解散了!我成了沒工作的女人,只有自己重新開始。我到處闖蕩,縣裡縣外,省裡省外,都沒少跑,從獨自收糧,到培養信鴿,從賠個精光,到重新起步,我用二十年的時間,走了人家幾輩子沒走的路,沒吃的苦。我和峰還真是換了個,我做養家餬口的丈夫,他做看家的媽媽,幸好他不太在意別人說,他是家庭婦男,女兒還沒有受更多的罪!

前年女兒工作後,我不再自己培養信鴿了,而是給一個轉行的煤老闆養信鴿,工作雖然一樣的累,可壓力小多了,這行風險太大了。從三、四月起,早晨五點就已出門,行進在路上了,到北京、天津、承德、廊坊等地,四處收鴿子,晚上十一二點才可能回家,有時一堵車,就可能在路上過夜了,這樣的日子得三個多月。接要下來就要回來餵養訓練了,天天不敢放鬆,還得把鴿廠的其他管理工作安排好,把所有的鴿子照顧好,讓老闆放心,員工開心幹活。

現在終於苦盡甘來,雖然我由於常年生活不規律,吃飯沒時沒點,身材胖得,很難買到象樣的衣服,峰頭髮全白,還彎腰駝背的,明顯比同齡人蒼老許多,可是總算給自己掙來了充足的物質條件,有了優秀的女兒,還有了懂事的女婿,也做好了一有了孫子,就馬上光榮退休的準備!

我看到了沒有心機的紅,一直在羨慕我的堅韌,甚至說我是阿信!看到事業有成的蘋,也在誇讚我,能幹非凡。特別是海和新,這些年來,雖然沒有走在一起,卻依然如手足一般,牽掛扶持。

我看到晃動的笑臉,我聽到“丈母孃”的呼喚,喝著甜甜的啤酒,吃著跳動的大蝦,湯盆也放起了音樂,筷子自動跳起了舞……

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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