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家寶,不是價值不菲的東西嗎?怎麼會送不出去……

綜合處二科的科長身體不好,準備退居二線,處裡打算在科裡提撥一位科長。汪達的兒子在二科裡上班,他想走走路子,抓住這個機會,把兒子拱上科長的位子。綜合處的錢處長是汪達的老相識,兩人曾經共事過,只是後來沒有什麼來往。汪達決定找錢處長幫幫忙,他知道錢處長喜愛古董,就咬咬牙,拿出祖上的一套青花瓷茶具,晚上來找錢處長。

錢處長熱情地把汪達迎進家裡,兩人熱情寒暄完畢,汪達拿出青花瓷茶具,說明來意。錢處長把玩一番後,說道:“老汪,我雖然喜歡玩古董,可是這麼多年不長進,還是個外行,我想找個名家一起來賞玩。”汪達忙說:“那行,我也可以跟著長長見識。”

錢處長掏出手機打個電話,不會兒,來了一位戴眼鏡的人。這人汪達不但認識,還是朋友,他就是赫赫有名的鑑定專家馬智林,不但鑑定是個大行家,還是個書法大家,在文聯上班。汪達也擅長書法,常常參加文聯舉辦的各種書法活動,和馬智林志趣相投,經常在一起研討書法,閒時,還在一起喝個小酒。

見到馬智林,汪達忽然明白了,錢處長難辨他送進來的寶貝真偽,說是和人一起賞玩,其實是找馬智林鑑別來了。和老馬小酌時,他就曾經聽老馬嘮叨過,經常有達官貴人收到送禮的古董,找他幫忙掌眼。

馬智林也不傻,看見汪達和那套青花瓷茶具,當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打過招呼後,馬智林拿起茶具仔細打量把玩,忽然說道:“這是高仿品。”

汪達急忙說:“這可是宋代官窯燒製的皇宮專用品,目前傳世的不多。”汪達的祖上是個大富翁,花高價淘到這件寶貝後,幾經戰火亂世,傳了好幾代人才傳到汪達手上。汪達還記得,“文革”“破四舊”時,他爹偷偷把這套寶貝埋在老家地下,才躲過災劫的。要不是為了兒子的前程,他才捨不得拿出來。

馬智林不慌不忙地說:“沒錯,從這套青花瓷茶具的造型來看,確實是宋代皇家專供品,但是從著色和流線來看,是後世模仿的製品無疑。”

汪達還想辯解,錢處長的臉色不那麼好看了,說道:“老汪,老馬是這方面的專家,他不會看走眼的,這套東西你還是拿回去把。”

汪達只得尷尬地拿著青花瓷茶具走了。

開著車,汪達心裡很不痛快,這套真品花費了幾代人的心血保存下來,馬智林的一句話,就成了假貨,什麼狗屁專家!他心裡正咒罵著馬智林,馬智林的電話就打過來了。馬智林在電話裡滿懷歉意地說:“老汪,對不住了!”話還沒講完,汪達就掛了電話。

汪達真的很生氣!其實汪達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古董這種事情,有時候真假難辨,看走眼也是常有的事情。他生氣的是,他想幫兒子升職的事落空了,而且在錢處長心裡落了個不好的印象,只怕兒子以後的前途。而且馬智林真不會做人,就憑兩人經常在一起喝酒的關係,在這關鍵時刻,他馬智林就不會說些好話嗎?就算這套古董茶具假的,打一次馬虎眼不行嗎?這是私人場合,說一次假話又不會損毀他的名聲!

氣嘟嘟地回到家裡,把事情和老伴一講,老伴也很生氣,拿出一張海報說:“電視臺不是舉辦鑑寶活動嗎?你明天拿到鑑寶現場,讓專家們給看看。”汪達這才想起,從明天開始,電視臺舉辦一場為期三天的鑑寶活動,早再半個月前就在宣傳。他拿海報一看,馬智林的名字就在這四位鑑寶專家當中,除了馬智林和另外一位專家是本市的,其餘都是從北京上海請來的,都是這個行當的頂尖人物,名聲比馬智林響亮。汪達想,正好讓其他名家看看,要是其他專家說是真的,他就趁機羞辱一下馬智林。

第二天,汪達來到鑑寶現場,輪到自己上場時,專家們輪流傳看那套青花瓷茶具,都說是真的,年代久遠,保存完好,價值不菲。汪達心裡踏實了,他老祖宗不可能把假貨當寶貝一樣傳下來!

馬智林坐在末位,沒有發表看法。汪達有心想試他一下,便問:“馬專家,你的看法呢?”攝影機的鏡頭立馬對著馬智林。馬智林微笑著說:“這是真品。”他拿起茶具,侃侃而談,從造型花紋色澤多方面進行評論分析,言之鑿鑿得稱讚這套茶具是不可多得的真品,旁邊的幾位專家聽了他的分析,都隨聲附和是這麼回事。

汪達有點懵,他本來想羞辱馬智林一番,可是今天的說辭卻完全變了。大庭廣眾之下,他又不好質問昨晚的事,畢竟送禮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見不得光。在眾人的豔羨眼光裡,他只得拿著寶貝離開了。

晚上,汪達正在家裡看電視,沒想到馬智林找上門來了。一見面,馬智林就埋怨汪達怎麼不接他電話。馬智林打過幾次電話,不過汪達不想理他,沒接。汪達是個直脾氣,馬智林翻手為雲覆手為天的的表現,汪達心裡早已不拿他當朋友了。既然不是好朋友,電話有什麼好說的?無非是一些掩飾的說辭擺了,他不想聽。

看著汪達不理不睬的態度,馬智林也不生氣說:“老汪,你誤會了,我這都是為你好。”

汪達沒好氣地說:“把我的真寶貝說成是假的,誤了我的事,還是為我好?”

馬智林說:“寶貝是真寶貝,但是不能送出去。”

汪達問道:“為什麼不能送出去?”

馬智林急忙說:“你不要問什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馬智林走後,汪達就和老伴一起嘀咕了好一會,也沒有猜馬智林的用意。

第二天,汪達正在陽臺上侍弄花草,錢處長的電話打過來了,“老汪啊,我看了播出的鑑寶節目了,才知道你那寶貝是真品。我打電話問過老馬了,他說是晚上的燈光不是很好,那晚他看走眼了。你看這事弄的,呵呵,要不,哪天你有空了,把那寶貝拿過來讓我再賞玩下!”

錢處長對寶貝上了心,兒子升職的事有著落了。汪達本想當天就給錢處長送去,但是他忽然想起馬智林不讓送的話,就拖了下來。這期間,錢處長又打來電話,汪達總是找藉口敷衍。

大約過半個月後,汪達聽說錢處長被省紀委的人帶走了,就打電話向兒子求證。兒子告訴他,錢處長是在上班的時候被紀委的人帶走的,上面已經安排新的處長到任了,聽說在錢處長家裡收繳了很多古董,受賄的數額巨大。

汪達這才明白馬智林的苦心,要是那晚把寶貝送出去了,不但事情沒有辦成,自己的傳家寶也會失去。

可是馬智林怎麼會知道錢處長要出事呢?

汪達當即打電話過去詢問。馬智林告訴他,省紀委巡視組進駐後,就有人告發了錢處長,紀委的人經過調查,掌握了不少證據。因為馬智林給達官貴人私下鑑寶的事情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紀委的人就找到了他,對已經掌握的錢處長受賄的線索向他求證。臨走時,紀委告訴馬智林,錢處長的案子還在秘密取證階段,在事情公開之前,要他保密。

那晚,馬智林雖然不知道汪達送禮是為了什麼事,但是他不想自己的好友的傳家寶葬送在錢處長手裡,就故意說是假寶。對於錢處長被調查一事,他又不能講出實情,造成汪達的誤會。後來,在鑑寶的節目裡,馬智林只能選擇說真話,但又擔心汪達知道寶貝鑑定是珍寶後又送出去,所以才登門提醒。

放下電話,汪達慶幸那晚錢處長找的鑑定專家是老馬,要是換了別人,這祖傳的寶貝不但要斷送在自己手上,而且弄不好還落個行賄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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