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與朋友一起去過湖南鳳凰,有一些詭異經歷。可是,那些恐怖的奇遇故事,回來卻沒人相信,久而久之,隨著時間流逝,記憶漸漸模糊,我也快淡忘了。
不過,我一直可以很負責任地說,湘西是個神秘的地方。
前年清明節4月2日至4日放假三天,廣西壯族“三月三”歌節4月8日至11日放假四天,期間的4月5日至7日休假三天,便可以連續有10天的假期,正好自駕車重遊湘西,順道去鄂西的武當山看看。
行程是這樣安排的:從桂林出發,經龍勝進入湖南通道縣,然後上高速G65至鳳凰、吉首,再沿省道S70至永順縣芙蓉鎮和花垣縣邊城鎮,沿G55北上經重慶酉陽、黔江和永豐進入湖北恩施,再由荊門、襄陽前往丹江口和武當山,返回時沿G55至荊州,再經岳陽、衡陽沿G4和G72回到桂林。全程接近4000公里,行車過程中,由於天氣環境和公路施工等原因造成諸多麻煩,道路封閉或者攔腰折斷,往哪繼續前進甚至連衛星導航都找不到方向,這些意想不到的困難最後都被輕鬆地一一化解,我這個中國“活地圖”,確實值得自豪。
一路上,同伴讚不絕口,稱我比軍犬還靈敏。
聽得我不知是該高興還是生氣。
從桂林至湖南通道花了大約兩個半小時,車速已經較快,因為沒有高速公路,只能耐著性子在山區盤旋,每每想到廣西這些與周邊省份尚未接通的高速公路,就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終於,在通道縣攏城鎮上了高速,兩個多小時之後,抵達鳳凰古城。
進入鳳凰古城需要購買門票,好像是148元/人,因為嫌門票太貴,所以很多遊客都放棄了進入古城的念頭。我八年前來過此地,那時候古城還沒收門票,後來不知是什麼人利慾薰心,竟然在古城各個路口設了關卡,不讓遊客自由出入了。當時我就感覺,這種只顧眼前利益的行為絕對是得不償失,大家因為門票太貴而不進古城,最終受到損失的還是當地經濟,那些客棧、飯館、工藝店、旅行社沒有了生意,老百姓能不怨聲載道嗎?
好在湖南人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從4月10日開始正式取消了鳳凰古城門票。可惜,我來的時間早了幾天,沒有享受到這應該享受的待遇。
於是,更不願意花冤枉錢進入古城,只在城外的沱江邊逛了一圈,身邊不停地有當地人來問“去不去古城玩玩?帶你進去便宜一點!”,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懶得搭理。
心想,這就是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
開車去吉首,半個多小時便到了。在吉首火車站對面的七天連鎖酒店入住,房價117元/間。酒店設有地下停車場,位於地下二層,環境陰森而且破爛不堪,通往地面的電梯無論怎麼按都遲遲不肯下來,牆壁上的燈泡忽明忽暗地閃著,從停車場的幽暗角落裡不斷傳出“吱-吱-吱”的怪聲,簡直跟恐怖鬼片的場景一模一樣,建議膽小者千萬不要把車停下去,因為真的很嚇人。
吉首是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州府所在地,交通蔽塞,自古就以匪患猖獗為甚。特別是解放之後,湘西土匪直到1965年才被徹底剿滅,的確與眾不同。在這種地方,須得加倍小心,因為不僅有土匪的後代,還有當地人會趕屍和放蠱的驚悚傳聞。
酒店附近有一處老街,河上建有三座橋,其中一座名為“肥橋”,橋的一端有個“伏波宮”,一打聽,原來跟我們桂林伏波山同出一宗,都是為了紀念伏波將軍馬援,只不過,吉首是一個廟,桂林卻是一座山。
沿著“伏波宮”前行幾百米,驚奇地發現一棟高樓地下竟然有一池天然泉水汩汩冒出,當地人稱“洗衣井”,附近居民都喜歡在此洗菜洗衣服,泉水清澈透明,常年四季從不幹涸,從房屋下穿流而出,房屋卻安然無恙,真是古怪得很。
河邊的小樹林坐著一群穿著少數民族服裝的人,見我走過來,就馬上停止了交談和歡笑,一個個都警惕地看著我,十分戒備。我也不敢靠近他們,只是遠遠地朝他們揮揮手示意他們繼續,但對方似乎很不高興,幾個人好像要衝過來了似的,嚇得我趕快轉身就走。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歌聲,像唸咒語一樣的歌聲。
更蹊蹺的是,晚上回到酒店,發現這次出行攜帶的佳能5D-MarKII相機突然無法拍攝了,只剩下一部索尼ILCE6000微單能用,真是要命。反覆回憶問題究竟出在哪?突然一拍腦門,想起了佳能相機最後一張相片是在鳳凰古城拍的,一位坐著賣花的老婆婆,給她拍照的時候,因為沒有買她的花,她當時就不高興了,嘴裡嘟嘟嚷嚷地嘮叨了一通,說些什麼,完全聽不懂,也沒在意。
莫非是被老婆婆下了蠱?越想越怕。
第二天清晨,壯膽乘坐電梯下到停車場,電梯門一開,一股陰風撲面而來,夾帶著特別難聞的腐朽氣味,幾乎令人窒息,那盞掛在牆壁上的燈泡還在一明一暗的閃爍,四周黑漆漆的角落仍舊傳來無法形容的奇怪聲音。就在我準備打開車門的一瞬間,一個人影從車前一閃而過,我定睛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媽的,真是見鬼了!”我心慌慌地趕緊上車,然後迅速開出了停車場。說也奇怪,停車場門口的欄杆並沒有放下來,也沒有值班的人,顧不得多想,開車走人,不是我不願繳費,而是沒人收費。
是誰把欄杆抬起的?停車場收費員又去哪了?真的想不明白。
在吉首一家“湘西帶皮牛肉粉”店吃的早餐,10元一碗的牛肉粉,味道還不錯,熱情漂亮的老闆娘自稱是鳳凰人,我一聽,就想起了前一天那個老婆婆,心裡便咯噔了一下。本來還想跟她多扯些關於湘西當地風土人情的話題,卻擔心招惹了是非,被這鳳凰女人又下了詛咒難搞,於是很快把粉吃完,把錢給了默默在一旁收拾碗筷的男人。
那個男人接過錢時,眼神似有幾分兇狠,大概是吃醋了。我也不介意,出門故意逗了老闆娘一句:“下次還來哦!”,然後上車開往芙蓉鎮方向。
芙蓉鎮位於湘西永順縣境內的王村,距離吉首約70多公里,這個地方,因1980年代謝晉導演的一部作品《芙蓉鎮》而名揚天下,劉曉慶和姜文分別飾演片中的男女主角,據說,戲裡戲外兩人真情流露,上演了一場現實版的姐弟戀。
這兩個演員,我都很喜歡。
這時,我向她撒謊說自己在網上預訂了門票,價格是70元/張,她吃驚地回答:“你是在哪個網訂的?不可能有那麼便宜的,我們的門票網上預訂最少也得要80元/張!”然後,她也懶得再囉嗦,就直接按照80元/張的價格把門票賣給了我。
芙蓉鎮的姑娘像劉曉慶一樣,既能幹又漂亮。
進了景區,發現遊客寥寥無幾,土王祠廣場上,幾個負責表演的年輕人在編排著節目,打聽了一下是不是可以看歌舞演出,對方回答,現在是淡季,要等到遊客多的時候才會組織表演。
我恍然大悟,原來門票優惠不是因為那個姑娘善良,而是因為現在是旅遊淡季促銷。
芙蓉鎮給人的感覺真的很美,特別是靠近酉水河畔的瀑布,高和寬都大概有百米以上,氣勢磅礴的水流呼嘯而下,水花四濺,蔚為壯觀,瀑布的下面還隱藏了一個類似貴州黃果樹瀑布那樣的水簾洞,據說是土家族先祖生息繁衍的地方,瀑布頂端,更是芙蓉鎮瀑布的精彩之處,竟然遍佈的是吊腳樓。
有山,有水,有瀑布,有土家族千年文明歷史,芙蓉鎮就如鑲嵌在湘西的一顆明珠,熠熠發光,璀璨奪目。
鎮子裡面十分安靜,大多數商鋪都門庭冷落,稍有人氣的應該就是“劉曉慶米豆腐店”,只不過,從進入芙蓉鎮地界開始,就不斷看到打著“劉曉慶”招牌的米豆腐店,不知道到底哪家才是最正宗的。好在價格不貴,一碗也就5元錢,就算吃的不是電影裡的那家,也無所謂,反正味道都差不多。
沿著瀑布爬了一圈山路,又從水簾洞下面回到芙蓉鎮景區大門,算是徹底把這個美麗的地方遊了一遍,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鐘了,原來打算去附近20多公里的古丈縣看看紅石林,但是擔心時間不夠,所以忍痛放棄,直接開車向花垣縣的茶峒古鎮出發。
走了一段破爛不堪的泥石路,繞過幾座大山,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從猛洞河漂流景區新修的柏油馬路上了高速,很快,湘西另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茶峒,就近在眼前了。
茶峒位於湘西花垣縣西北25公里,地處湘、黔、渝三省(直轄市)交界,自古就有“雞鳴三省”、“一腳踏三省”之稱,是湘西四大名鎮。
著名作家沈從文的《邊城》對茶峒是這樣描繪的:“ ……全城群山環抱,山中有城,城中有山,青石板街依山就勢,縱橫交錯。這些青石板的石條是茶峒人一塊塊從山上揹回來,一鑿鑿地鑿掉那些多餘的部分,粗糙的部分凹凸的部分,再一塊塊地連著鋪過去,路越多希望也越長。一個多世紀過去了,青石板磨得油亮……”,正是因為沈先生的這部作品,茶峒因此聞名,2005年6月湖南省政府正式將茶峒更名為邊城。
這座小鎮註定是個浪漫的地方,靜靜的河畔,渡口似乎永遠停泊了一艘小船,搖曳的油燈下,一個名叫翠翠的姑娘在縫補著衣衫,遠方傳來若隱若現的山歌,她知道,那是愛戀她的儺送哥哥唱的,無數個夜晚,就在月光下思念著,期盼著。最後這對有情人是否終成眷屬不得而知,沈先生或許是讓讀者去猜,或許這個故事本生就沒有結局。
我覺得,這應該是沈從文自己的故事,畢竟,他十幾歲的時候就從出生地湘西鳳凰參軍當兵,一直漂泊在沅水、酉水一帶,與當地姑娘發生一段感情不足為奇,此後他離開家鄉北上,據說再也沒有回來過,如此經歷,大概便是《邊城》的雛形。
抵達邊城,就在河邊找了一家“翠翠旅館”住下,聽老闆說,每晚100元的房價,是旅遊淡季才有的,到了旺季,沒有300元以上,想都別想。
住的房間確實不錯,四層小樓,推開窗戶,對面就是“三不管島”和“翠翠島”,下面的“拉拉渡”十分安靜,幾乎沒有遊客乘船渡河到對岸的洪安鎮,就像旅館沒有其他住客一樣,鴉雀無聲的沉寂,偌大棟樓,其實令人有些畏懼。
隨隨便便在樓下吃了一碗麵條,早早就睡覺了,睡夢中,好像外面下了一場大雨,河水嘩嘩地響,沒過多久,還傳來了山歌聲……
邊城的早晨是在一陣接一陣的鞭炮聲中醒來的,接近清明節了,湘西這個有幾百年趕屍習俗的地方,每個夜晚都不安寧。
從古渡口乘拉拉船過渡到河對岸,每人需交1元錢。拉拉船,是拴在一根鋼纜上的渡船,划行不需要船槳,船伕將鋼纜當作纖繩,用一個木製手柄不斷牽拉便可。
渡河也就兩三分鐘,對岸是洪安鎮,屬於重慶市秀山縣管轄,“三不管島”就在洪安鎮上,據說這裡以前是四川、貴州、湖南三個省都不管轄的地方,烏煙瘴氣,亂的很。洪安,苗族語言即為“流血的地方”,解放前,由於當地特殊的地理環境,周圍邊民經常因為地界、水源以及其他問題發生糾紛,輕則謾罵侮辱,重則聚眾毆鬥,一旦產生矛盾,雙方從不通過政府解決,而是自行約定在“三不管島”上了結恩仇,死傷各自負責,政府也從不過問。
如今的“三不管島”已建成了一處休閒度假村,一座現代化的酒店設在青山綠水之中十分扎眼,好像與四周的自然景色格格不入。通往“三不管島”的廊橋上,一副楹聯很是有趣:“湘不管黔不管我管,山不轉水不轉人轉”,這就是重慶人的幽默。
沈從文先生的《邊城》一開始就這樣寫到:“由四川過湖南去,靠東有一條官路。這官路將近湘西邊境到了一個地方名為‘茶峒’的小山城時,有一小溪,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這人家只一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隻黃狗……”。可惜,我沒見到白塔,也沒見到翠翠和她的爺爺。
河邊,倒是有一座紅色的語錄塔,類似文革的產物,從這裡拾階而上,便是劉鄧大軍解放戰爭中進軍四川的二野指揮部所在地,1949年11月6日,劉鄧首長在洪安鎮指揮拉開了解放大西南的序幕。
這個地方,歷史文化豐厚。
閱讀更多 輝色心情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