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長一把摘掉眼鏡扔在地上:來,要麼道歉要麼打一架

排長一把摘掉眼鏡扔在地上:來,要麼道歉要麼打一架

葉落草枯,寒風凜冽,滴滴冷雨敲打著大地,一片冬天肅殺的風景。

“那個誰!降低重心,大步子往前跑,不要怕!”四百米障礙訓練場上熱火朝天,連長跟訓一個月,瘦了好幾斤。新兵剛剛下連那會兒,連長在團長面前立了軍令狀,兩個月讓這群新兵能獨立“上崗”,他可不敢浪費一分一秒。

“連長,有新排長來報到!”文書在操場邊上喊了幾遍,連長才聽見。

“好好練,我馬上回來。”連長沒走幾步,就回頭看了看。

“連長好!”排長敬了一個還算標準的禮。

連長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站著的這個白白胖胖的“書生”,心裡抱怨道:怎麼又來了一個!“唉……”想起去年那個“累贅”排長,連長不禁嘆了口氣。這一聲卻讓排長紅了耳朵,他那不知所措的神情,像個孩子在反思自己哪裡做錯了一樣。

“把七班長喊過來,放七班。”

“還放七班啊?去年那個就已經……”看到連長瞪起了眼,文書也不再言語。

“注意保護,注意保護!”連長的吼叫又開始了。

“排長,先回班裡收拾東西吧。”七班長說著,一手拎起一個包朝連隊走去。排長趕忙去搶回來,但最終還是沒有拗過七班長,只能捧著一個小盒子跟在後面。

“排長,只能委屈你睡上鋪了。”

“好!”排長的回答簡單幹脆。

鋪床、疊被子、換衣服、打掃衛生,對,還有很重要的事!排長小心翼翼地從盒子裡捧出手掌般大小的盆栽,擺到窗戶邊上。正當排長忙得不亦樂乎時,門外傳來了嘈雜聲:“趕緊喝口水,要去站崗了!”“聽說來了個新排長,又有的練了。”“估計和上次那個差不多,待不了幾天就跑了。”他們剛進門就和排長打了個照面,兩三秒的對視,排長尷尬地笑了笑。

“這是新來的排長。”七班長髮話了。

“排長好,排長好……”

“排長,你睡下邊吧!”新兵樂樂看到排長睡到自己的上鋪,有點不知所措。

“排長自己要求睡上邊的,排長多有覺悟,又不是你!”七班長冷冷地說了一句。

排長和樂樂都沒有說話。大家開始各自忙自己的了。

晚飯的時候,七班長告訴排長,幹部要最後打飯,排長照做了,只打到了點素菜。七班長告訴排長,筷子得自己帶,排長沒說話,一旁的樂樂轉頭看了一眼排長,欲言又止,又偷偷瞄了一眼七班長,沒出聲,埋頭吃了起來。排長端著盤子起身離開,消失在七班長不屑的眼神中。

“大家好,我是新來的排長,我會當一個真正的排長。”班務會上,排長的發言依然簡短。來報到前,排長無數次在腦海裡排練第一次自我介紹的情景,發言詞改了又改,但第一天的經歷,讓他覺得多說無益。

終於撐到了熄燈,排長躺在床上,望著忽隱忽現的白牆,一股酸楚匯成熱淚。哭泣是無聲的,眼淚流到嘴裡才知道是苦的。

“水!”排長似乎想到了什麼大事。他躡手躡腳地爬下床,走到窗戶邊給那盆栽澆了點水,默默望了一會兒,便爬回去了。

班裡靜悄悄的,只有均勻的呼吸聲。

“排長,給你,別說是我給的。”正當排長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樂樂輕輕搖了搖他。

“啥?”排長坐了起來,打開塑料袋,藉著朦朧的光看到了兩袋麵包和一雙筷子。

訓練、吃飯、睡覺,日子日復一日,排長的話漸漸多了起來。排長的文筆很好,發表了很多文章,經常把班裡的趣事寫成小故事。有次團長來連隊檢查還特意提起這事。從那以後,七班長經常開玩笑說排長要高升了,而排長每次都說:“我只要當個排長。”

七班長對排長的稱呼慢慢從“哎”“那誰”變成了“小排長”。

“樂樂,給我點紙!”吃早飯時,排長拿左手扒拉兩口飯就沒再動了。

“怎麼了,排長?”樂樂把紙遞給排長。

“沒事,等下幫我刷下盤子唄!”

“好!”樂樂看看班長沒反應後,爽快地答應了。

“這小子不對勁啊,上個月我看他手總是抖,拿不穩筷子,今天直接用左手了?”

“是不是緊張,不適應咱這環境啊?”

“別逗了!人家剛剛在團裡演講比賽拿了第一,那在場上口什麼河來著,像是不適應的樣子嗎?”七班長撓撓頭,“有幾天早上起來,我看見他身上‘冒著煙’回來的,這是幹啥去了?”

“對對,我也見過!”

“我也是。”

幾個戰士小聲應和著。

七班長準備破案了。

早上五點半,排長像往常一樣早早起來,在那盆栽前拾掇了一會兒,帶齊裝備,悄悄出門了。七班長帶著班裡人也起來了,那盆栽七班長開始很是看不慣,真想偷偷給扔了。這次他也湊近去看了看,發現竟然有了花骨朵。“還挺好看的嘛,我倒要看看你在搞什麼名堂。”一行人尾隨排長到操場上,他們蹲了下來。

擴胸、壓腿、活動手腕腳腕、綁好裝備,然後在七班長眼前出現、消失,然後再出現、消失……

“武裝五公里。”七班長喃喃道。

“馬上要考核了。”樂樂補充道,“上次排務會,排長說不會拉咱排後腿的。”

“他說過嗎?”七班長怎麼也想不起這茬。

“上次,上次……”樂樂有些猶豫,“班長你說排長體能不及格,早晚要滾蛋,好像被他聽到了。”

“我說了嗎?”

排長還在繼續。冷冬裡,七班長凍得直哆嗦,排長卻邊跑邊脫衣服。

天漸漸亮了起來。

“排長去器械場了。”

排長把扔掉的衣服穿上,就在單槓上吊了起來。十二個、十三個……誰也沒想到這個“小胖”已經能及格了,大家這才發現,排長此時已經又黑又瘦了。有幾次沒有抓牢,排長摔了下來,看著排長揉腿,七班長不知說些什麼。

“走,回去,小排長要撤了。”七班長帶著人悄悄走了。“回去誰也不準提起這件事!”七班長下了封口令。

“嘟嘟,起床!”起床哨準時響起,喚醒了戰士們一天的精氣神兒。

飯堂還是那麼熱鬧,排長還是排在最後打飯。但握著盤子的手有點不穩,在不停地抖。

“對不起,對不起。”排長不小心把湯灑到前面一個士官身上。

“沒長眼啊,著急投胎啊!”士官說話有點不客氣。

“對不起,對不起。”排長還在道歉,這時樂樂跑了過來:“班長,對不起,我幫你洗。”

“關你什麼事!”士官推了樂樂一把,飯堂的地很滑,樂樂摔倒在地。

“你幹什麼!”排長趕忙扶起樂樂,“給他道歉!”排長漲紅了臉,樂樂從來沒見排長這樣過,他一向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

“不道歉你想怎麼的!”士官拿手指點了點排長。

“欺負我行,欺負我的兵不行!”

“還你的兵,笑死人了!”

排長一把摘掉眼鏡扔在地上:“來,要麼道歉,要麼打一架!”飯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好好好,對!不!起!”士官憤憤離去。

這一切,七班長都看在眼裡。排長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七班長帶著全排戰士,把那個士官堵在門口。七班長就說了一句話:“以後見了我們排長放尊重點兒!”排長還不知道的是,去年那個新來的排長因為犯錯讓七班長捱了處分。

“排長,商量個事,關於咱們排推薦上級借調的人選。”那天陽光很好,排長在窗戶邊看著快要完全開放的花,笑得很甜。不僅因為這個,還因為七班長那一句排長,那應該是七班長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喊他排長。“這啥花,開的不錯!”七班長還湊近聞了聞。

“樂樂要走啊?”排長有些驚訝。

“對,樂樂是個大學生呢。因為家裡窮,考上了沒去上。他聰明,應該出去見識見識。”

“原來是這樣。”排長剛來的時候就想了解每個人,可是看著七班長那態度,班裡誰也不敢和排長多說一句話。

“樂樂,聽說你明年想退伍繼續上學?”排長把樂樂單獨喊了出來。

“嗯,我想上學。”樂樂低下了頭,這是他心中最柔軟的痛。

“排長也沒多大本事,我只能盡點綿薄之力,等你明年退伍了,排長每個月給你攢500塊錢。你要好好完成學業,咱大山裡的娃出來不容易。”

“排長……”樂樂哭了。排長不知道那眼淚是什麼味道,他覺得應該是苦澀的,那是一個有夢想的孩子的訴說。

簡單的歡送會上,排長說要送給樂樂一個禮物。

“這盆花叫風信子,白色的,是我畢業的時候我們隊長獎勵給我這個優秀學員的。隊長說我這個大山溝的孩子要像這株風信子一樣,歷經磨難,破土開花。你看,現在花開了!”

“只要點燃生命之火,便可同享豐富人生,這是風信子的花語!它經歷蛻變可以二次開花呢。”排長接著說道,“現在送給你,希望你能像它一樣,迎寒綻放!”

那個夜晚,很美。

樂樂走的那天,排長出差。

排長回來,鋪已經搬到下鋪,那一道槓也換成了兩顆星,是七班長幫他換的。

排長一把摘掉眼鏡扔在地上:來,要麼道歉要麼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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