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蹟書》:怪獸、彗星,與終焉之時的其他徵兆

《神迹书》:怪兽、彗星,与终焉之时的其他征兆

奇異誕生(Monstrous births),《神蹟書》

利維坦按:通常,人們會覺得神話思維和科學思維是完全對立的。但我認同文中所言,“……這本迷信圖片集很大程度上是基於學術的科學興趣編纂的”,人類的科學思想史,實際上也是世代人們“追隨想法/觀念”的產物,同理,這也可以說明為何人們長久以來沉浸於神話:有系統地探索想象力並非無用。

《神迹书》:怪兽、彗星,与终焉之时的其他征兆

長鬍子的葡萄,奇怪的小麥和瑪格麗莎·魏斯(Margaretha Weiss)。《神蹟書》

《神迹书》:怪兽、彗星,与终焉之时的其他征兆

1529年,一場降落在波蘭的蝗災。《神蹟書》

以這本奇幻神書為例,即便書中彗星的出現是與凶兆相關,但也正是由於這種迷信,使得觀星者世代在“想法的追隨”中誕生了科學。仔細想來,遠古時期人類創造的神話,和如今物理學家所描述的世界竟然是對等的:異於尋常,無所不在,而又不在任何地方。

文/Ben Marks

譯/苦山

校對/冶旬心

原文/www.collectorsweekly.com/articles/beasts-comets-and-other-signs-of-the-end-times/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苦山在利維坦發佈

《神迹书》:怪兽、彗星,与终焉之时的其他征兆

《神蹟書》從《啟示錄》中選取了約20頁作為本書結尾,其中包括本圖描繪的第13章的1-4節。

《奧格斯堡神蹟書》(Augsburg Book of Miraculous Signs)中充斥著16世紀中葉對《聖經》神蹟、熊熊燃燒的彗星、多頭怪物和末日大混亂場景的描繪,令人很想將其斥為後中世紀思維裡的迷信殘留。但塔申出版社(Taschen)出版了厚達568頁的精裝本《神蹟書》(Book of Miracles),而據該書的共同著者所說,

德國奧格斯堡的新教徒市民們實則熱衷於收集描繪不祥之兆的圖畫和古老占星預言的文字描述。人們將無數有關末日迫近的大幅報紙和傳單收編入所謂的“奇蹟之書”裡,藉此將古老的預言、當代人的恐懼,和難以解釋的(尤其是空中的)現象聯繫在一起,而這類書裡現存最重要的一本多半就是經私人委託編著的《奧格斯堡神蹟書》。

他們的熱情部分源自於收藏家對此類主題的強烈興趣,但16世紀德國新教徒之所以如此積極,也因為他們對天主教會懷有宗教厭惡,他們將天主教教皇斥為敵基督。有些人把這個別稱視為事實:對他們來說,既然終焉之時已近(譯者注:根據聖經預言,敵基督要在世界歷史的最後關頭扮演重要的角色),人們理應對末日的徵兆多加關注。

塔申出版的《神蹟書》包含了完成於1552年左右的奧格斯堡手稿中那些水粉畫和水彩畫的摹本,在書中,來自紐倫堡日耳曼國家博物館的約書亞·沃特曼(Joshua Waterman)寫道:“自15世紀後期起的數十年間,人們對神蹟的興趣日益高漲,最終在16世紀末達到了頂峰,這在新教徒聚集區尤甚。一方面,這一發展與配圖報紙和印刷傳單的興起不謀而合,後兩者是傳播奇蹟與厄兆事件的新興媒體;另一方面,對神蹟的興趣高漲也和宗教改革期間的宗教、政治動亂有所關聯,它們使人對上帝之怒和終焉之日的徵兆開始抱有特別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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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伯河的怪物,據說在1496年的一場洪水後,它突然出現在羅馬臺伯河的河岸上。這幅圖至少有兩種同時代的來源。

“那並不意味著所有人都對大幅報紙中描述的事件深信不疑,”比利時布魯日格羅寧格博物館的總館長蒂爾-霍爾格·博爾歇特(Till-Holger Borchert)——他為塔申版《神蹟書》貢獻了一篇文章——補充道,“但他們確實收集這些東西。”

其中一位收藏家身份至今不明,其人委託編著了《奧格斯堡神蹟書》。“

我認為這本迷信圖片集很大程度上是基於學術的科學興趣編纂的。”博爾歇特說。

《奧格斯堡神蹟書》是16世紀中葉的典型產物,博爾歇特稱這一時期為“矛盾激烈期”。“下一步就是開創彗星學等學科,系統性地瞭解它們,”他說。但比起伽利略對彗星的調查研究,《奧格斯堡神蹟書》早了不止半個世紀。“它是彗星研究的先行者,然而觀星似乎也並非收集者的主要興趣所在。但鑑於他對天象的關注極為全面廣博,這至少暗示著這種興趣超越了純粹的迷信,而上升到了更高的認知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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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埃及記16:14-16節中的神蹟:露水上升之後,不料,野地面上有如白霜的小圓物。以色列人看見,不知道是什麼,就彼此對問說,“這是什麼呢?”摩西對他們說,“這就是耶和華給你們吃的食物。耶和華所吩咐的是這樣:你們要按著各人的飯量,為帳棚裡的人按著人數收起來,各拿一俄梅珥。”(譯者注:就是後文提到的嗎哪。)

奧格斯堡之所以有那麼多印刷製品並非巧合。該城是座印刷中心,位於美因茨南部,兩城相距僅有數百英里,而在15世紀中葉,約翰內斯·古騰堡(Johannes Gutenberg)正是在美因茨發明了印刷術。大幅報紙就是當年的Buzzfeed(譯者注:美國新聞聚合網站,靠著新、趣、奇、特吸人眼球)這類網站,它以木版畫為特色,靠聳人聽聞的標題和文章來吸引普通人發揮想象力。

與其他更為普通、幾乎像剪貼本一樣的“神蹟書”相比,《奧格斯堡神蹟書》在許多關鍵的方面非同尋常,脫穎而出。首先,它是受人委託,從零開始創作完成,而非收集既有作品編成,儘管我們多半永遠沒法知道委託人的身份了。其次,雖然《神蹟書》中許多畫作是在小漢斯·霍爾拜因(Hans Holbein the Younger)和阿爾布雷希特·丟勒(Albrecht Dürer)等畫家的大幅報紙和插圖的基礎上創作的,但書中每一頁都是手繪的水粉畫和水彩畫。

博爾歇特做了大量研究,包括將原書手製紙頁上的水印和當時奧格斯堡的著名藝術家的水印一一比對,他認為,繪製了手稿原本的16世紀藝術家分別是小漢斯·布克邁爾(Hans Burgkmair the Younger)、小海因裡希·福格特赫爾(Heinrich Vogtherr the Younger),以及數位學徒,這是當時的標準操作。值得稱道的是,塔申版《神蹟書》中的圖片都是原尺寸重印的(9.5英寸×13.5英寸,約合24.1釐米×34.3釐米),和手稿原本一模一樣,連每頁紙的背面和汙跡等都包含了。在原稿超過160張的圖片中,只有兩張未被重印到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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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73年,在羅馬人的土地上,一顆金球現於天空,墜落於地,四處滾動遊走,之後再次朝著升起的太陽飛回空中,巨大的身形完全遮蔽了太陽。之後羅馬大戰爆發了。”

考慮到原書多半在數個世紀裡轉手了多次,並且在19世紀被人重新裝訂,它能相對完整地保存到現在,這件事本身就是個小小的奇蹟。“它現在的裝訂是19世紀晚期完成的,”博爾歇特確認道,“至於是誰在哪兒裝訂的,當時被拿走的書頁又是什麼下場,我們完全不知道。尤為驚人的是,他們多少成功地把書按順序裝訂回去了,大部分重新裝訂都做不到這一點。通常,當人們把書拆開來之後,就沒辦法按順序訂回去了。但這本書不一樣。這份文稿十分獨特,令人驚歎。”

雖然塔申版包含了沃特曼和博爾歇特的文章,並對每幅圖下的德語文本做了標註,但原書並無序言和介紹,甚至連目錄都沒有。它開篇就是一系列選自《舊約》的神蹟和神兆,打頭的是諾亞方舟的故事,在瓢潑大雨之中,方舟于波浪滔天的藍海上隨波起伏,海面上四處都是正徒勞掙扎的動物和人。據博爾歇特所說,德語文本和1545年馬丁·路德(Martin Luther)翻譯的《聖經》版本一致,這意味著這一頁至多不早於1545年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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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蹟書》包含了26例對彗星的描述,其中一例是:“公元1007年,一顆奇異的彗星現形。它朝四處噴火流焰。墜地時,有人在德國和意大利目擊到了它。”

在之後數頁中,我們看到羅得(Lot)的妻子變成一根鹽柱,背景裡所多瑪(Sodom)和蛾摩拉(Gomorrah)熊熊燃燒;摩西(Moses)分開紅海;天堂降下嗎哪(manna)——博爾歇特說,它多半是一種名為殼狀地衣的可食用藻類,長在岩石上,有時會被風吹到空中。在《聖經》故事之後,本書把重點轉向了自古代至16世紀的神蹟。其中主要有大量的天體幻象,困於地表的人們總是戰戰兢兢地仰視它們。我們看到,在尤里烏斯·凱撒(Julius Caesar)被謀殺後第二日的黎明,羅馬的天空中升起了三個太陽——我們現在將這種現象稱為幻日,它是太陽光被大氣中懸浮的冰晶折射後發生的。

在書中其他地方至少有26例對彗星的描繪,它們有著耀眼的黃色和金色,熊熊燃燒著穿過書頁。在另外幾頁上,火山傾倒岩漿,火雨擊垮城市,洪水淹沒畜牧的田園。我們不禁想到,這一定就是上帝發怒時的樣子。

此外還有怪獸:其中格外吸引人的是臺伯河的怪物,馬丁·路德本人對這個反天主教的象徵十分中意,它由女人的軀體、驢的腦袋等等組成,右腳是偶蹄,左腳為爪。很有幫助的是,作者們為這生物的形象提供了兩種來源,用幾乎久達500年的數據進行了一種藝術上的法醫式取證鑑定。

《神迹书》:怪兽、彗星,与终焉之时的其他征兆

“公元1009年,太陽變暗,月亮變得血紅,發生了一場大地震,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響聲,天上落下一支燃燒的大火炬,像柱也像塔。很快,許多人死去,德國和意大利全境都發生了饑荒。死去的人多過活下來的。”

然而,儘管這些圖畫年代久遠,令奧格斯堡的好市民們對它們產生興趣的又是天主教-新教兩極化這一特殊時代背景,《神蹟書》中歷史意義重大的重印畫頁看起來像是新近所作,幾乎如同當代作品。“繪畫語言給人的感覺驚人地現代,”博爾歇特說,“色彩複雜強烈,用一種典型的方式描繪出災難場景,哪怕過了500年也仍然能讓我們產生共鳴。它十分清晰易懂。”

誠然,人們能輕易想象出用《神蹟書》畫風畫出的更近期的災難場面,從2005年卡特里娜颶風后人們死死攀住屋頂的樣子,到2011年日本東北部地震引發的海嘯所造成的巨大破壞的場景。說到底,從現在的視野俯瞰過去,這也許才是《神蹟書》真正要傳達的訊息:我們每日信仰著的文明的虛飾,其實單薄脆弱得很。“在這個節骨眼上,”博爾歇特贊同道,“只需要全球斷電一個月左右,我們就都會倒退回穴居人的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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