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唐詩被人抄了200年,抄襲者有蘇軾黃庭堅丨唐詩宋詞裡的美食

唐詩宋詞裡的美食丨鱖魚:我就靜靜地看你們“抄抄抄”,我大概是一條死鱖魚了

文/高上興


美食檔案:鱖魚,屬兇猛肉食性魚類,常以其它魚類為食,幼魚喜食魚蝦,成魚以吃魚類為主,冬季停止攝食。常棲息於靜水或緩水域底層,廣泛分佈於我國各主要水系。

愛好者名單:張志和、陸龜蒙、蘇軾、黃庭堅、徐俯、朱敦儒等。

愛好者語錄:燒柴為溫酒,煮鱖為作沈。


初見“鱖”字,我們可能會愣下神:咦?這字讀什麼?

直到我們將那首著名的詞想起來: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唐朝詩人張志和的這首《漁歌子》實在太棒了。

棒到什麼程度呢?美學的層面上我們且不說了,先看一組數據。

在《全唐詩》裡寫到“鱖”的有6首,《全宋詞》裡寫到“鱖”的有18首。在這一共24首詩詞中,共有7首出現“桃花流(春)水鱖魚肥”一句,佔比達到了30%。

換句話說,張志和被“抄襲”得很慘了。蘇軾、黃庭堅、李祁、朱敦儒、徐俯、王楙,這些兩宋詞壇上的大咖小咖們,排著隊挨個把這首詞“抄”了個遍。

蘇軾在《浣溪沙》裡“抄”:

“西塞山邊白鷺飛。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鱖魚肥。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隨到處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蘇軾果然是蘇軾,人家“抄”得這叫一個明目張膽,直接把整首“抄”下來,塞到自己的詞裡去了。

師父抄,師父抄,師父抄完徒弟抄。緊跟著蘇軾,黃庭堅來了。

“西塞山邊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朝廷尚覓玄真子,何處如今更有詩。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人間底是無波處,一日風波十二時。”(黃庭堅《鷓鴣天》)

這首唐詩被人抄了200年,抄襲者有蘇軾黃庭堅丨唐詩宋詞裡的美食

黃庭堅不愧是“蘇門四學士”之一,“抄”詩的大膽程度一點也不比老師小。不僅“抄”了詩,還隔空喊話張志和(玄真子),說:“張哥張哥,朝廷正到處找你呢,有詩歌趕緊發過去。”

更離譜的是,“何處如今更有詩”這句竟也是從韓愈那“抄”的。

不過黃庭堅一點也不在乎,為了讓自己的“抄”更理直氣壯,還發明出了一套理論,叫“無一字無來歷”學說,振振有詞地跟人說:“古人能為文章者,真能陶冶萬物,雖取古人之陳言入於翰墨,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

“抄”都能“抄”出一套理論來,簡直就是一個通天教主,狂得無邊無際的。還好同時代有蘇軾這個鴻鈞老祖壓著,不然那時候的文壇沒人能治得了他。

黃庭堅自己“抄”了不算,還指著自己最喜歡的外甥徐俯說:“舅舅抄,舅舅抄,舅舅抄完外甥抄。”

徐俯一聽,通天教主舅舅叫“抄”的,也不客氣,一抬手就“抄”了兩首: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一波才動萬波隨。黃帽豈如青箬笠,羊裘何似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徐俯《浣溪沙》)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朝廷若覓元真子,晴在長江理釣絲。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浮雲萬里煙波客,惟有滄浪孺子知。”(徐俯《鷓鴣天》)

黃庭堅看到“玄真子”一句,滿臉黑線,心裡直嘀咕,這孩子“抄”瘋了,“抄”張志和也就算了,連自己舅舅也“抄”,還有王法嗎還有底線嗎還有人性嗎?

這首唐詩被人抄了200年,抄襲者有蘇軾黃庭堅丨唐詩宋詞裡的美食

這場“抄襲”遊戲還沒結束。讓我們繼續喊起口號:徐俯抄、徐俯抄,徐俯抄完敦儒抄!

“西塞山邊白鷺飛。吳興江上綠楊低。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將風裡戴,短蓑衣向雨中披。斜風細雨不須歸。”(朱敦儒《浣溪沙》)

“青箬笠將風裡戴,短蓑衣向雨中披。”哈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麼鬼?這也實在太接地氣了吧。朱敦儒說:“沒錯,這就我,我就在這樣的漢子。”

這位朱敦儒我們可能不太熟悉,但他的弟子我們熟得很。不是別人,正是陸游陸大俠。

不知道朱敦儒“抄”完有沒有繼續喊:敦儒抄,敦儒抄,敦儒抄完陸游抄。反正陸游是沒“抄”了。

除了以上幾位整首“抄”外,還有李祁和王楙兩位,每人都“抄”了一句。

“桃花流水鱖魚肥,恰趁得、江天佳處。”(李祁《鵲橋仙》))

“蓴菜秋風鱸鱠美,桃花春水鱖魚肥。”(王楙《望江南》)

讓我們記住王楙吧,他只留下了這首詞。可以說是“一抄一首詞,一抄一輩子”了。

那麼,對這種“抄襲”,我們該怎麼看呢?

其實在古代,這種把整首詞“抄襲”改編成另一首詞的做法,在古代有個名字,叫“隱括詞”,發明人據說就是蘇軾。

這首唐詩被人抄了200年,抄襲者有蘇軾黃庭堅丨唐詩宋詞裡的美食

除了以上幾位名目張膽地“抄”外,剩下的詩人詞人們,對張志和的那條肥鱖魚,紛紛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在詩詞中化用了起來,現摘錄句子如下:

“鱖魚吹起桃花浪。”(晁衝之《漁家傲》)

“南去北來徒自老,故人稀。夕陽長送釣船歸。鱖魚肥。”(賀鑄《釣船歸》)

“況寒原衰草,牛羊來下,淡煙秋水,鱸鱖初肥。”(嚴參《沁園春》)

“六橋春浪暖,漲桃雨、鱖初肥。”(周密《木蘭花慢》)

“這春水生時,剩有桃花鱖。”(韋居安《摸魚兒》)

除了說鱖魚肥,還有談論怎麼吃的:

元結和陸龜蒙主張拿來煮。

元結說:“燒柴為溫酒,煮鱖為作沈。”這是主張燒成魚湯的。

陸龜蒙說:“盈筐盛芡芰,滿釜煮鱸鱖。”這是主張做成魚火鍋的。

抗金的李綱說:“鱸鱖美,新釀蟻醅浮。”這大概是想做成生魚片的。

還有個叫曹冠的,嚷著要“烹鱸鱖,酌松醪,吟筆千篇掃。”看來鱖魚還有補腦提神、激發創作靈感的功效。

聽到磨刀霍霍聲,鱖魚內心是崩潰的。啊喂,各位大詩人們,等等,容我說兩句:

“被一次次抄襲我忍了。你們還說我肥,我吃你的喝你的了?

好吧,我也忍了。肥就肥吧,還煮我烹我。

你們還是詩人嗎?還有沒有一點愛心了。

張志和先生寫下我,可不是讓你們吃我的啊!

天吶!誰來救救我!

我也是一條兇魚啊,我不要面子的嗎?我大概是一條死鱖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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