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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委換屆選舉初選結束了。結果出乎意料！我以微弱的優勢獲得了村主任候選人資格。本來，作為村支部委員，我在各種場合都明確表態，不參加這次村主任的競選活動。誰承想得到的這意外的二十多票，把我置於了忠孝兩難的地步。
母親，我那年邁的母親為這個結果陷入了深深的憂鬱之中。
“三兒啊，咱怎麼就得了二十幾票？看看人家王剛——六百多票！”母親那滿是皺紋的臉上表情很複雜，但是我能夠感覺出來，母親想狠狠地數落我，又怕我承受不了。她大概想著我也是很失落，說得言語重了怕她的三兒面子上掛不住——畢竟我五十歲的人了，而且也當上爺爺。雖然母親臉上不高興，但是她老人家臉色紅潤——幾年前的一次大手術後恢復得不錯，這正是兒子們倍感欣慰的事情。
母親一輩子性格剛強，不甘人下：“三兒，是不是村長的官比支部委員的官大？你說你在村裡當幹部這麼多年了，怎麼說也不能讓一個後來人管住咱吧！”母親還是生產隊時期的老觀念，把村官看得很重。我只是呵呵地回應了一下。母親看我滿不在乎，她有些著急，嘴角不時地抽動幾下。
“呵呵，娘，看您說的，不是誰管誰的事兒。現在的幹部和生產隊時期不一樣了。以前的隊長，那在村裡人人都仰著臉看你，現在的村幹部，碰到德行不好的人都敢當著面罵你！我們可真成了人民的公僕嘍！您沒看到我們天天帶頭去掃大街啊。”我專門拿現在和過去作對比，好用現在農村幹部的“不容易”來抵消一點兒母親現在的失落感。
我倒不是抱怨。我知道作為一個黨員幹部，事事都要衝到前邊。事實上我們支村兩委的幹部都是這樣做的——去年發生的一幕，此時像是膠片一樣在我腦海裡回放起來。
說真的，受傷的要是老百姓，村裡可能就得有個說法，可是我是一個黨員，我能向組織提要求嗎？
其實這都不算啥，最讓我傷神的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特別是一些涉及到自己親朋好友、左鄰右舍的一些糾紛，堅持真理的結果往往就是滿意的一方感到理所當然，不滿的一方把怨氣轉換到了幹部頭上。王大和王二家的糾紛就是個例子，哥倆因為繼承爺爺的二分五耕地鬧得不可開交。最後的處理結果王大媳婦極不滿意。看吧，她會把所有的不滿帶到這次的選舉中。
類似這樣的事情太多後，給我的感覺就是，工作做得越多，得罪的鄉親越多。現在的我真地感到有點兒困惑，有點兒疲憊了。因而我想退縮一步，把機會讓給別人。
母親看到我沉默不語，她老人家額頭上稀疏的眉毛凝聚到了一塊兒：“三兒，你不當候選人還好看一些，這當上了候選人，要是再選個三五十票，直直的把你曬在老百姓面前，丟人不丟人？”母親說話的時候，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的眼，露出期盼的眼神。
看到母親這個眼神，我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剛強的母親這一生中有過幾次這樣的眼神，刻骨銘心的一次是在我十幾歲時，母親身患重病，四奶奶讓我們哥兒四個圍著跪在母親身邊，點燃甘草驅除惡鬼時，母親就是用這樣的眼神挨個盯著我們，好像是永別時候的不捨、掛念、擔心、期盼。這樣的眼神，我真的怕再看到。
唉，我都五十歲的人了，怎麼還讓老孃有操不完的心呢？我該怎麼說服母親？
“娘，該吃晌午飯了，下午再說吧。”我實在沒法面對母親的眼神，所以想著緩一步再說。
“中，三兒，你好好想一想吧！”
午飯母親就吃了兩口，然後就到她的屋裡躺下了。屋裡靜悄悄的，我知道我的老孃，或許正在努力控制情緒，不使自己 發出哀嘆之聲。
我再一次陷入沉思。天下最大的孝莫過於一個“順”字。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為了不受心累，不想擔當從而讓母親難過，擔心，委屈，我能算一個孝順的兒子嗎？
果不其然，母親躺在床上，眼光呆滯地看著窗戶。看我進來，她老人家坐了起來。“三兒啊，我想了想，你要是真不想參加選舉就算了，當孃的我也不逼你了。”
我的老孃啊！她是如何壓抑著自己那一顆剛強的心，好讓自己的兒子不為難啊！
“就是……”母親頓了一下，“這票數就是人心啊，就是你在老百姓心中的分量。哪怕咱選上後再辭掉不幹，也能證明一下咱自己！”母親說完，我的心猛地一震。“票的多少，就是老百姓心中的分量。”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呢？她老人家竟然想得比我要深得多。
我在剎那間做出了決定。“娘，我聽您的，我參加選舉！”
母親一聽我的話，眉頭間的疙瘩瞬間舒展開了。
“你想好了，三兒？”
“嗯！想好了。只是……”
“只是什麼？”母親似乎又緊張了一下。
“是這樣的，大家都知道我不參加選舉了，所以結果出來估計也不會太理想。您不怕你兒子更加丟人吧！”我不怕失敗，只是怕失敗後母親會更加難過，所以提前給母親打“預防針”。
不過我所說的，事實上也是那樣的。
“沒事兒，三兒，我挨家上戶給你宣傳去，讓老百姓都知道你參選。”母親淡定地說道。
“嗯！娘，咱只是做一下宣傳，可不能違反原則拉選票。”
還沒等我說完，母親就急著打斷了我的話：“三兒，這個我知道！不過你可要拿出勇氣來。咱行得正走的端！即便就是敗了！也要光明正大的，體體面面地！”
母親說罷起身下床，高高興興地拿起柺杖顫顫巍巍地向大街走去。我的鼻子一酸，雙眼模糊地看著她老人家的背影，漸漸地向村中心走去。
我別無選擇。我想，自己只有好好工作，勇於擔當，才能對得起母親的一片苦心，才能對得住母親的教育與黨的培養，不管結果如何，我將要坦然面對！
王俊現 林州人，愛好寫作。
建 樹芝蘭園簽約作者
本名王儉周，男，漢族，一九六八年生，河順鎮慄家溝村人。長期從事建築業。喜歡閱讀，愛好文學。作品多為社會最基層的聲音、腳手架上的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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