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夢醒之後路何方3
好一會兒，艾校回道：“在啊。你還沒休息？”
我說：“我可能碰到難題了，不想明白，恐怕晚上睡不著。”
“哦，這樣嚴重，說來聽聽。”
我於是開始複述下午林金軒媽媽的事。
然後問：“艾校，我覺得我的力量好渺小，怕是擔不起這樣重的擔子。你說，我該怎麼辦？”
艾校發過來一個笑臉，說：“星悅，我羨慕你呢。你還可以為這樣的事拷問自己的內心。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你內心依然純淨，只是不夠強大。為什麼這樣說，我先問你幾個問題好不好？”
“好的。”我回復，同時品味著他的話。
“你入行的目的是為了幫這些孩子和他們的家庭吧？”
“當然。”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想幫的是所有這樣的人，還是一部分而已。”
“只能一部分啊。哪可能所有人？”
“再說具體一點，你覺得假設你總共教四十年吧，可以教多少孩子？”
我遲疑了，說：“一百個？”
“也許更多，也許更少。但總之不會差這個數太多。這樣看來，我們一輩子能做的事，其實很有限的，是吧。但，有沒有價值？退一萬步說，這一百個接受你幫助的孩子，你覺得他們的效果會一樣嗎？”
“應該不會吧？”
“是肯定不會，很簡單，站在講臺桌上的老師，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學生都成材，可是大多數老師，終其一生，能有三幾個得意門生，便很了不起了。但，就算不是得意門生，沒上大學，難道就能說這個教師的工作沒價值嗎？”
我陷入沉思，好一會才回：“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們哪怕只幫了一個人，也是有價值的嗎？”
“大概是這個意思。我想著重強調的是：在我同你一樣年齡的時候，也曾懷了兼濟天下之心，可是兜兜轉轉之後，發現天下就在身邊。腳踏實地幹好一件事，比空想著解救地球有價值得多。我選擇的是做自閉症教育，在我選擇這條路之時，就已經明瞭我工作是有侷限性的。這世界上，就自閉症和發育遲緩的孩子而言，已經太多，願意接受我幫助和我幫得了的人，又那麼少。所以，我唯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盡心盡力盡責去幫助我幫得了也願意接受我幫助的人，對學校來說，選擇了我們星悅，就屬於這種人。我們好好幫他們就行。其他的，多想無用。”
我看著滿屏的字，不禁有些慚愧，原來我不堅強，還幼稚（理想化）。我弱弱地問：“艾校，我是不是很幼稚？”
這回，他發了一個笑臉加大挴指。他說：“不，恰恰相反，新入行的人，有困惑是正常的，每個困惑的關口，都像修行中的劫難，面對他，解決他，才能到新的境界。你碰到下午這種情況，對自己工作產生懷疑和憂慮，然後找我探討，解開心中困惑。這一劫，可以讓你在以後很長的時間裡，都會堅定，明晰地走你的路。換句話說，你只會越來越好。”
他發送後繼續說：“金軒媽媽，因為孩子是自閉症而傷心難過，這是人之常情，否則便是冷漠了。你是老師，受此情緒感染，這也是人性使然，否則，也算是冷漠了。我很喜歡的王陽明先生說過大概這樣的話，就是人在面臨親人的生老病死而難過，這是人之常情，但如果太過，就是私情氾濫，有違正道。如果有常情又能抑私情，才是致良知。唉呀，扯遠了，簡單說：碰到這種情況難過是正常的，但如果一直這樣難過就不對了，正確的做法是行動起來，面對問題，解決問題。”
我繼續盯著滿屏的文字，沒回他。
大概過了五分鐘，他說：“平靜下來了吧？相信我，去睡個好覺，明天開心地過六一節，把開心傳給大家，你會發現，這比關注哭更重要得多。”
我恍然回神，連忙回覆：“謝謝艾校，晚安！”
他回了個睡覺的表情。
然後倦意襲來，我關了電腦，熄了燈，才捱到床，就深深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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