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以前，一段日子裡，還是天天的晴朗，春季之末，已具有炎炎夏日的燻人悶熱。植物換上嫩綠春裝，人也逐漸甩掉一層又一層的厚厚冬裝，清爽清涼。夜間的重慶，狂風怒號，雷聲陣陣，風似乎是長著手腳的怪獸，試圖從每個縫隙滲透，穿堂而過，翻牆而入。窗外，像有無數輛泥頭車碰撞的吵鬧。暴雨下個不停，到晨間仍然稀里嘩啦。節氣竟然這樣應時而至，這是科學無法完全解釋的智慧與先知。
清明時節雨紛紛，一場杏花春雨過後，清明節在暮春到來了。春生草長，鶯飛燕孵，萬物一派勃勃生機，煥然一新的天地景象。但綿延的生命區間，洪流裡，我們欣喜的迎接新生，也在懷念舊的人和事，物。因為有老人，舊事，才會有如今的景象，人，事。
那些曾經在我們身旁，給予厚望，給予幫助，尊尊教導，和藹可親的長輩，早逝的親友，是會被我們想念，惦記的。
石板苔蘚長滿，連故人墳塋的草木，也都枯榮了一回。或許，斯人已逝，我們所憑弔的，紀念的，不過是，時過境遷的一些舊事，一些想念，一些嘮叨。說來慚愧，數十年的時間，我從未在清明節回到家鄉，祭祖。
許多的家，有或多或少的舊物，有相關的往事。可以懷想，思念。我的家裡，只有幾張老照片。我的外婆，在母親尚在襁褓中就離世了，母親幼年生活艱辛，常常閒聊起來，都心疼她的不易。她由她的奶奶養到5歲，待到我和妹妹出生，她的父親，我的外公，也去世了。
生命始終在繼續，延續。不管如何煩惱，掙扎，每個人，都在走自己裡的路，體驗自己的人生，品味自己的經歷。無論完整，或者殘缺，無論困頓或者圓滿。我對自己的外公，已經毫無印象。
家裡僅有張發白的老照片，外公坐一把竹椅，一旁站著大舅和二舅。黑白的照片。拍攝於1966年。面容模糊，但輪廓尚清晰。他很瘦，媽媽和兩位舅舅圓圓臉龐，約莫是像未能謀面的外婆的。彼時舅舅們風華正茂。大舅劍眉星目，身姿挺拔，十分英俊。二舅時值參軍入伍，面容青澀，卻也是英姿勃勃。
常常聽媽媽提起一些舊事，我的外公，抬過滑桿，賣過涼糕，做過庫管員，也是位石匠，開山，敲石，打石，但一次受傷，導致骨折。自此困頓於病床。媽媽一路有過許多辛酸。她一直是個，隱忍，孝順，且勤勞的人。
我的爺爺，我印象也不算多，據說脾氣有些火爆，年幼貪玩的我，趁爺爺在簸箕裡撿拾豌豆，總是要胡亂扒拉一同。惹爺爺生氣。他是位遠近有名的中式裁縫，做工精緻。照片裡，爺爺帶著厚厚的氈帽，穿著一身棉衣。現在父親和伯父年邁，瘦削，竟是十分相似。奶奶是我上中學時去世的。父親提前轉業回家，也是因為爺爺去世，為了盡孝，提早轉業趕回老家。
小時候，特別愛聽奶奶講神鬼志怪故事，奶奶的故事有限，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我們也仍然愛聽。據說以前的山巒很高大，以前的動植物碩大，特別是動物，有人見過盤亙幾個山頭的蟒蛇。據說鄉野裡更多的魂魄，精怪。趕夜路回家的旅人，過河過橋，自水中躍出黑影來襲。因是學的裁縫，扔出墨斗，捲尺，鬼怪退散，風平浪靜了。還有記憶猶新的熊外婆故事，現在想來還能會心一笑。
關於奶奶的記憶比較多，那時候，奶奶在幾個姑姑和伯伯家裡輪流居住。三伯父家裡有核桃樹板栗樹，放暑假，去三伯父家，奶奶總會拿出絹帕包好的板栗核桃給我們吃。父親至孝，家裡並不寬裕，父親轉業回家，許多年裡，仍然穿著卸掉徽章的舊軍裝。但是為奶奶買補品，奶奶喜歡的吃食，總是竭盡全力。怕奶奶冬天裡冷，總要買一盒一盒的鹿茸針。奶奶逝世後的許多年，提起奶奶，年邁的父親仍然滿目哀傷。
基因，在我們的身體裡延續，生活習慣，性格秉性，也在繼續，綿延。這大概就是生命的輪迴，和世間的萬物一樣，一代一代，一茬一茬，一生又一生，一代又一代，以及世世代代。
我沒看過《尋夢環遊記》，這部兒童動畫片，但據說其實是成人童話。兒子刷了好幾遍，不知道他領悟了多少。逝去的人，永遠活在生者的記憶裡。念念叨叨，心心念念。難以忘記。
寫在清明節這一天，紀念已逝的親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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