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誕辰200週年|朋友、丈夫、父親:作為平常人的馬克思

文|李思達

恩格斯曾經說過,馬克思是“他所處的時代最遭憎恨、最受汙衊的人”。這個評價僅有一點沒有說對,那就是:不只馬克思所處的時代,在後世憎恨和汙衊馬克思的人也只多不少。納粹德國針對馬克思的猶太身份展開了各種惡毒宣傳,西方許多仇視馬克思的人,也在此後持續不斷地往馬克思身上潑髒水。在他們的宣傳煽動之下,馬克思真實形象被扭曲,甚至在西方冷戰的反共高峰期,被惡意塑造為反派象徵符號。

馬克思到底在他人心目中是怎樣的形象?關於這點,和他同時代的人的證詞最有說服力。作為一個革命者,馬克思理所當然地有著許多敵人,然而正如恩格斯所說,“未必有一個私敵”。至少,在奧古斯特·維利希這個和馬克思展開論戰的政治對手看來,即便是敵人,馬克思也是一個非常值得尊敬的對手。將革命設想為“普魯士軍隊式共產主義”風格的維利希曾認真說道,一旦革命成功,他要命令“公民卡爾·馬克思要在48小時內應召回科隆,並負責財政與社會改革工作……違背、抵抗、試圖質疑或拿這條命令開不合宜玩笑的人,都將被處以死刑”。

馬克思誕辰200週年|朋友、丈夫、父親:作為平常人的馬克思

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咖啡桌前研討學術問題。

斐迪南·拉薩爾曾是馬克思的另一個敵人,他在國際共運史中因為是機會主義的代表而聞名,也列入批判名單。但即便是在政治上和馬克思早已分道揚鑣的他,也一直渴望能和馬克思再度合作,只是由於馬克思對其政治活動一直持嚴厲地批評而未成。當拉薩爾在1864年8月28日決鬥中身亡之後,馬克思立刻拋下所有恩怨,對這位昔日的同事和敵人的死去表示深刻的惋惜:“拉薩爾的不幸遭遇使我在這些日子裡一直感到痛苦。他畢竟還是老一輩近衛軍中的一個,並且是我們敵人的敵人。”不僅如此,他還給拉薩爾的友人寫信表示痛惜:“(拉薩爾)是我十分器重的人之一……拉薩爾離開我們,沒有一個人不為此感到格外深切的悲痛。”

從馬克思和對手相互惺惺相惜的態度中,人們可以清楚地看出,馬克思的確並沒有私敵。即便是對手,在拋開政治分歧時,他那種不妥協的原則和強硬的態度就會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充滿著溫情和愛心的人。不僅對認識的人如此,日常的馬克思更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紳士,對陌生人也會友好伸出援手。1866年底到1867年初,為了出版《資本論》第一卷事宜,被普魯士驅逐出境的馬克思不得不返回漢堡和漢諾威。令他好笑的是,在滯留期間俾斯麥居然還派來了信使,希望“利用我(馬克思自稱)和我的大才為德國人民謀福利”。就在這次旅程結束後,他從漢堡返回倫敦,在港口遇到一位德國女子。這位初來乍到英國的德國女孩由於不知道英國週六碼頭工人休息,帶著一大堆行李手足無措,只能向看上去像位紳士的馬克思求援。而馬克思則如騎士一般,不僅幫她處理行李,還在等候時陪她去海德公園打發時間,請她吃冰淇淋,足足折騰了6個小時才將她安全送上火車。臨別的時候,兩人才知道對方身份——馬克思驚訝地發現這位女士是俾斯麥的外甥女伊麗莎白·馮·普特卡默,而伊麗莎白則驚訝地發現,這位好心正直的紳士,居然就是她舅舅最仇視,同時也是最“臭名昭著”的顛覆分子!這個有趣的小誤會倒是真切地說出了一個事實:真實的馬克思和被扭曲的馬克思,兩者之間的形象差距到底有多大!

馬克思誕辰200週年|朋友、丈夫、父親:作為平常人的馬克思

馬克思和他的長女珍妮·馬克思(後隨夫姓改為珍妮·龍格)

回到家庭的馬克思,則是一個溫情脈脈的丈夫和父親。馬克思和他的夫人燕妮伉儷情深,一直是讓人羨慕的。普通人很難想象,對於馬克思這樣一個導師、革命者來說,居然會浪漫地在生活中給愛情留出了一個特別的空間。在這片只屬於他和妻子的空間中,他可以遠離政治活動、學術評價乃至階級鬥爭。馬克思年輕時,曾給燕妮寫下許多熱情的情詩和情書,然而更為難得的是,對燕妮的感情貫穿了他的一生。1881年秋,陪伴馬克思一輩子的燕妮陷入彌留,馬克思本人也悲痛得病倒了,幾乎下不了床。某天早上,他們女兒愛琳娜見到勉強能夠行動的馬克思,來到了燕妮的房間,兩人待在一起彷彿重回到年輕時代——就像戀愛中的少年少女要共同步入生活一樣,——而不再是被病痛折磨的老翁和將死的老婦在同殘存的生命告別。這年12月2日,燕妮病逝,悲痛的馬克思對自己女兒愛琳娜說了一句話:“摩爾(馬克思在家庭中的暱稱)已經死了。”

馬克思誕辰200週年|朋友、丈夫、父親:作為平常人的馬克思

馬克思的女兒珍妮·愛琳娜·馬克思和珍妮·勞拉·馬克思

對妻子有著無窮無盡浪漫的愛,對子女而言,馬克思也是一個慈父。威廉·李卜克內西曾多次見到馬克思在和孩子在一起時變成“最溫柔的父親”。這位導師甚至經常拉著李卜克內西一起陪著女兒們玩“騎馬打仗”遊戲:馬克思扛著一個,李卜克內西扛著另外一個,讓兩個女兒將這兩位大名鼎鼎的革命者當成馬,在公園裡面飛跑。為了自己子女的成長,馬克思也花費了一番心血。當女兒長大後,他將她們送到了能上體操課的中學——要知道這可是1860年左右,女權主義才剛剛開始萌芽,生活在那個時代的女孩子還大多數都是在家裡,作為女兒和母親度過一生。整個倫敦只有12所女子中學,加起來的學生,也不過1000名左右。但這還不算什麼,馬克思對於女兒最深切的愛,還反應在他對女兒的婚姻問題上。他三個女兒中最好看的一個——勞拉,和一位國際工人協會總委員會的成員保羅·拉法格訂婚。對於女兒的這段感情,馬克思寫信給拉法格表示:“在你和勞拉的關係最終確定下來之前,我必須仔細瞭解你的經濟條件……你知道我已經將我的全部財產獻給了革命鬥爭,我對此並不後悔……只不過我不會結婚,只要我能做到,我就要讓我的女兒遠離她母親那種操勞的生活。”


馬克思在考慮女兒婚姻問題時,居然會這麼現實!難道說這位偉人也有俗氣一面?不,正如魯迅說過的那樣“憐子如何不丈夫”。這種要求,恰恰是馬克思尊重女兒的選擇,愛護女兒,為自己子女著想的一面。只要想想就能明白,這可是19世紀的英國,馬克思大可以像當時大多數家長一樣,專橫地阻止這段婚姻。然而,這位父親卻超越了時代,就像一個現代家庭中的父親一樣,只是要求能讓女兒過上幸福的生活。從這點來看,馬克思才是實踐中真正的擁護女權主義者。而這些父親對女兒未婚夫的嘮嘮叨叨,也正是襯托出了馬克思這位偉人,平凡、善良並且充滿愛的一面。可以說,正是這些點點滴滴的小細節,給我們展現了一個性格更豐滿,形象更鮮明的馬克思,一個活生生的,在平凡中展現出偉大的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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