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古桥:再见她,只能是在梦里了

村口的古桥拆了,听说是要重新造一座新桥,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因为现在的桥太窄了,车从桥上过,需要很小心才能通行。虽然相对比较窄,但奇怪的是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交通事故,反倒是从桥上过去不远处的路面宽度能够并行两辆汽车的地方,经常有车子开出路面。

挂完电话后,我驱车赶回老家,为目睹一次她最后的容颜,哪怕已经支离破碎。

车子开在平整却有些坑洼的乡道上,一路的风景非常好。路边的稻田一片翠绿,看样子是刚插秧不久,最多也就一个月吧,一阵风吹过,稻田里的秧苗一浪一浪,此起彼伏的跳着舞。看着它们欢快的样子,我的心却高兴不起来,我只埋头开着车,偶尔看到几只鸟蹦蹦跳跳的在路边的树枝上追逐,有时还跟着我一直追过来,好像要赶着告诉我什么事情一样,就如我的思绪,也赶着要回到那个时候,那个时常伴着我的童年时光......


古桥


古桥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的,只是一直坐落在村口,供过往的行人路过。也有人问这座桥是什么时候建的,就连村里最年长的九十多岁的老人家,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建的了。但是老人家却告诉我们一个故事:

传说以前先祖在村子里立基的时候,因为也是从别处来,看到这个地方风水非常好,就准备在这里定居下来了。但是定居下来后的几年,却不是很顺,隔三差五老是丢失东西,却找不到原因。直到有一天晚上,先祖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仙人告诉他,因为村外有口古井,古井里有个老龙王,它是这个地方的主,现在你们来了,抢了他的地盘,所以他才能骚扰。先祖在梦中问仙人该怎样才能破局,仙人告诉他,需要在村口建一座石桥,长三丈,宽一丈,四边各立四根石柱,不能立碑,也无需刻字,告诉老龙王现在这个地方有主了,请他不要再来了,这样,可保全村大小平安。

先祖将这个事情告诉了所有人,大家都觉得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试一试了。但是,在那个物质条件如此简陋的情况下,要造这么一座石桥,那是何等的困难啊。但是又没有其他办法,先祖需要在此立业立业,所以,全村所有人,总共五十口人,前后花了五年时间,终于将桥造好了。奇怪的是,从那以后,村里再没有发生丢失东西的事情了。

这个故事一直传下来,但是很多细节的东西都慢慢的失传了。

故事归故事,但是古桥对于儿时的我来说,却是离不开的玩伴。

小时候,我就经常在桥边和桥下玩耍。桥很宽,那是村里最宽的桥了,因为有很多桥只是由一条长长的石块构成,或者是一两块打好的木板,但是,这座桥却不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桥面是由一块一块方形的石头排成的,足足有五六块。桥很长,刚好跨过下面的河道。

从底下的河道往上看,整座桥显得非常的宏伟,在这么一个小山村,我从未见过如此震撼、如此宏伟、如此古朴苍劲的东西。整座桥呈拱形,中间一个大拱弧,两边还各有两个小拱形,从桥的底座到桥面,大概有个十米高,在小时候的我看来,那简直是庞然大物了。


石桥


整座桥都是由一块一块的大石头垒成。石头很大,都是方形的,一块石头大概是一米长,半米宽,整齐的码在一起,最终形成了她的模样。

桥边有很多树,年龄应该和桥一样老了,有些树的直径非常大,十几岁的小孩,需要四五个人才能围起来。树的中间已经空了,留下一个很大很大的烂疤,我们小朋友也不怕,总是会钻进树洞里去,在那既紧张又刺激的幽闭的树洞中,咯咯的发笑。

我们就常常在树底和桥洞下玩耍。秋天去得最多,因为春天和夏天都有洪水,大人怕我们被洪水冲走,不许我们去那玩,况且夏天还有蛇蚁出没,我们自己也不敢去的。不过大人说归说,有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还是会偷偷的跑到桥底下的河边去玩,因为那里太凉快了。

小时候的夏天,风扇是很少的,因为电很不稳定,家家户户除了蒲扇,乘凉的方式,要数吹风是最常见了。一到夏天的中午,小朋友们都想方设法的偷跑出来,到河边来聚会,或者是下河捞鱼,或者是用河沙做碉堡,或者是简单直接的玩水,总之,是玩的不亦乐乎。因为有古树和古桥的庇荫,河边非常的凉爽,河水不是很深,也就齐小肚腿,如果要找很深的水,那得到几百米下面的深潭里去了,但是那里我们不敢去,因为大人说那里有水怪,专门抓小孩。

夏天的桥,其实很漂亮的。有小孩手臂粗的藤蔓爬满了桥底,将整个桥都包裹起来了,一片一片的碧绿的叶子,层层叠叠的将桥铺满,如果从下往上看,就感觉这是一个树叶的房子。偶尔下了一场小雨,树叶上的水分还没有完全干,就形成了一颗一颗的圆溜溜的小水滴,晶莹剔透,吊在树叶的尖上。我们望着这一滴滴的小水滴,眼巴巴的等着它们快点掉下去,可是它们却像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家一样,走起路来就是那么慢,于是,我们就迫不及待的直接用手将够得着的水滴,一个一个的扑打下来,水滴落在底下的河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回声。要是落下几滴在脸上,那绝对是冰凉冰凉的,会让人忍不住的打一个寒颤,随后是透身的凉爽,有时还用舌头舔一舔落在脸上的水,满嘴的咸味。

石桥

不过,我们也不是常常在夏天去桥底下玩耍的,因为蛇虫之类的太多了。有一次,就在藤蔓的叶子之间,我们看到了一条竹叶青,我们叫青蛇,吓得我们几个赶集往回跑,过了好几天,我们才敢到桥下去,不过,我们每人手上都多了一个小木棍。

要说最好玩的时候,那得数秋天了。秋天的桥底下会有一大片的夏天冲刷出来的沙地,那是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的场所了。我们会在那里堆出我们想象中的城堡,用沙子捏出士兵的模样,保卫城堡。我们还会在那里挖出一个一个的沙坑,说是外星人来到地球后的居住地。我们还会在那里养虾养螃蟹,虽然每次这些虾蟹都是以死亡告终。

原本长在桥上的藤蔓,叶子也在慢慢的变黄了,一片一片的落下来,有些掉在底下的河里面,河水就把它冲走了,有些掉在下面的沙块上,我们会将这些枯叶捡起来,一叠一叠的码好,放到城堡里,假装那是城堡里的人的食物。

随着叶子一片一片的掉落,终于,在某一天,叶子一片都没有了,我们知道,冬天也就来了。

冬天的时候,小伙伴们就很少去桥底下玩了。但是冬天的桥面,却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场景。因为是在村口挡风的路上,温度降到一定的程度,桥面就结起了冰,每个人从桥上走过都得非常的小心,不然就非常容易摔倒。有好心的村里人就在桥面上洒上瘪稻子,这样,大家出门的时候就不用担心了。也有人一到下雪天时,在穿好的鞋上绑上扭成结的稻草,这样无论到哪里都不怕滑了。

过年的的那一段时间,应该是桥上最热闹的时段了。从外地回来的探亲的,村里出去拜年的,人来人往,每一个出村的人都需要从桥上走过,虽然,大家都不会去太注意她。


古桥


后来,随着小伙伴们慢慢长大,大家都出去了,只是有时偶尔回来的时候,还会从这座桥上走过,只是,再看这座桥,早已没有小时候那样宏伟了。

几只小鸟跑到路边的栏杆上,叽叽喳喳的在那里讨论着什么,看到我的车走过,腾空飞起,立马就不见了。

随着一排一排的白色墙壁的出现,我知道,马上到村口了。村口的那座桥,早已经没了,留下一个巨大的豁口,两边和河里面都散落着原先的石块,歪歪扭扭的堆放在那里,像一个个被打死的士兵一样,杂乱无章的丢弃在那里。看着这些石块,我仿佛看到一个个流泪的面孔,她们在向我哭诉着什么。

一条临时架起来的路,作为临时的通道,供过往的行人和车辆通过,灰黄的泥土被风吹起来,将那几棵古树的叶子染的泛黄,虽然是夏天,我却一点儿绿色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