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矣夫莫以真人之言謦欬吾君之側乎!
徐無鬼出來後,
女商說:
“先生究竟對君侯說了些什麼時候?
我一向告訴君侯的,從遠處說,
是談《詩》、《書》、《禮》、《樂》,
從近處說,是談《金板》、《六弢》,
見於行事而大有效驗的不計其數,
而君侯從來沒有開口笑過。
現在先生對君侯說了些什麼,
讓君侯這麼高興呢?”
徐無鬼說:
“我只是告訴他,我怎麼相狗與相馬而已。”
女商說:
“就是這樣嗎?”
徐無鬼說:“
你沒有聽過越國有被流放的人嗎?
離開國家幾天後,看見認識的人就很高興;
離開國家一個月後,看到曾在國內見過的東西就很高興;
等到離開國家一年以後,
看到像是同鄉的人就很高興。
這不是離開故人越久,
思念故人越深嗎?
至於逃難到空曠荒地的人,
野草把黃鼠狼出沒的路徑都堵塞了,
長久居住在曠野中,
聽到人走路的腳步聲就高興起來,
更何況是有兄弟親戚在身邊談笑呢!
很久沒有人用真實的言語在君侯身邊談笑了啊!”
《傅佩榮譯解莊子·徐無鬼 24·2》
文中徐無鬼以“越之流人”比擬武侯,是因為政治領袖與一般人之間,難免有很大的距離,大臣們每天講的話,都讓武侯覺得像是被獨自流放在荒野裡,看不到熟悉的東西,見不到親切的人,更不要說兄弟姐妹。然而,徐無鬼卻把武侯當成凡人看待,與他談相狗、相馬之事,讓他恢復兒時記憶。由此可知,大人物內心一定有一個角落,是非常天真的,同大人物談論有趣的事,就像讓他回到孩童時期,只有在那個時候,才會引發真心的快樂,使武侯感覺自己重新回到人的世界。
這一段故事提醒我們,不要在世上功成名就之後,就脫離人的真實性情,每天只是虛應故事,大家客客氣氣、送往迎來,卻見不到一個真人,聽不到一句真話,如此怎麼可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傅佩榮
圖 | 蔡志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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