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航調查組解散:榛子樹花開,吾兒就能歸來

2018年11月30日,堅守了1728天的馬航MH370調查組正式解散。對於很多失去家人和愛人的家屬而言,這場解散,意味著有些人,今生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相見。

平淡的日子時,總覺得來日方長,殊不知這世間很多人也會乍然離場,很多事也會一語成殤。 一樣的早晨,一樣熟悉的場景,那個生命中與你朝夕相伴的人,照舊穿好了外套,關上房門的一剎那,扭頭溫暖地說上一句“再見”。可惜,有些轉身就再也不見。

1728天,對於河北邯鄲市峰峰礦區北胡村慄二有來說,過去的這些天,就像一把刀子一點一點在挖他的心。慄延林是慄二有的兒子,也是馬航MH370失聯名單上的一位中國乘客的名字。作為一名樸實的莊稼人,田地就是他們生活的希望。可是,如今為了尋找兒子,家裡的田已經好久不種了,遍地都是半人多高的雜草。

當年馬航MH370還未出事時,村裡所有的人都羨慕他們家,慄二有生了一個好兒子,成了村裡第一個出過國的人。可惜世事無常,當年最榮耀的一次飛行,卻成了最後的永別。兒子跟著馬航MH370失蹤了,慄二有和家人的心也跟著飛機迷失了。

這些年,為了能找到一點和兒子有關的訊息,這位樸實的農村人去過最多的地方就是北京。家裡翻出來的車票,可以鋪滿整個床面。每一次幾百元的往返費用,讓這個雪上加霜的農村家庭早已無力支撐。可是隻要能找回兒子,老兩口捨不得住旅館,火車站、公園座椅、廣場上都是他們夜晚的歸宿。他很窮,卻拒絕了馬航252萬元的賠償款,因為一旦在一紙協議上簽字,就等於主動放棄了自己孩子生還的希望。錢對於一個窮苦的莊稼人很重要,可是,兒子的命更重要。

家裡牆上掛著馬航MH370失事的紀念日期,個頭小小的孩子踮起腳尖,奶聲奶氣地數著:“1724”,這簡單的數字藏著慄二有和老婆無數個夜晚對兒子的思念。和家裡小外甥一起翻看馬航MH370失事後的照片,慄二有問小外甥:“姥爺找不到舅舅了,你還找不找?”小外甥捧著舅舅的照片說:“找”。

這幾年中,從未出過遠門的慄二有,夥同其他的失聯家屬去過兩次馬來西亞,一次馬達加斯加,在馬達加斯加尋找線索時,餓了就從路邊摘野果吃,別人勸他說別吃,說不定有毒。慄二有卻說:“不怕,說不定我兒子漂流到這個島上,餓了也需要摘野果充飢,所以我要試試看,能不能活下來。”

家裡有一個地球儀,閒來無事時,慄二有就來回翻轉這個小小的球體,不放過任何一個馬航MH370可能存在的痕跡,嘴裡喃喃自語:“你在哪兒?還要讓我們找多久啊?”地球儀很小,世界卻很大,失聯以後的你,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散在天涯。

找兒子的這幾年中,慄二有的很多舉止在旁人看來都變得有些瘋狂,他為兒子寫了很多詩歌,每一首都藏著一位老父親的苦衷、牽掛和不甘,其中一首詩歌這樣寫道:“2014年3月8日,茫茫的蒼穹下,MH370在平穩地飛馳,1點40分突然失去了聯繫,我們的親人啊,你們在哪裡?你們在哪裡?”

別人給慄二有從北京郵寄到老家一百多棵榛子樹,當事人告訴他:“等到榛子樹開花結果的時候,你的兒子就回來了。”所以,這些年,他特別悉心照顧著這些榛子樹,小樹苗一天天長大,心裡對兒子迴歸的期望也越來越大。今年,榛子樹已經有了馬上要結果的跡象,望著田裡和自己一樣高的榛子樹,慄二有告訴我們說:“你看,榛子樹就要結果了,我的孩子明年就要回來了!”

從馬航MH370失聯,過去的四年多時間裡,很多失聯家屬和慄二有一樣,看似已經從悲痛中學會了堅強,學會了一個人默默地生活、工作。直到調查組宣佈正式解散,很多家屬才發現,原來這一切表面的平靜,只不過都是一場偽裝。“只要想到你,所有的歲月靜好,一瞬間潰不成軍。”

解散會當場,很多家屬就已經泣不成聲。調查組在,說明一切還有希望,就像那部不管衝多少話費,依然打不通的手機一樣,只要裡面還能傳來:“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的消息,沒有消息也許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說明他們還有可能活著。可一旦大家都放棄了,這場遲到就會變成永遠的不到。

慄二有也是眾多堅守者的一員,他有一個多年的習慣,每個星期六的晚上,都會給兒子打電話。每次電話撥通後,裡面只傳來兩種聲音:一種是“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一種是“你撥打的電話已停機”老人最大的心願只有一個,不管孩子在哪裡,只要你給我抱一個平安,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視頻畫面裡,窗口昏黃的檯燈下,一位兩鬢花白的老人,對著一部再也沒有打通過的電話,一個人反覆自言自語:“淼淼(慄延林乳名),上次給你打電話你接到了沒有?家裡已經下霜了,記得穿厚一點······”

回顧往日,除了馬航失事,這幾年塵世間還有很多人,同樣經歷了很多乍然的生離死別,這其中,有親密無間的愛人,有血脈濃於水的親人,還有關係非比尋常的友人。多少的溫情,都隨著其中一個人的突然離場,變得支離破碎。人說,這世界上有三種死亡,其中一種就是世界上最後一個人也忘記了你,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因為你永遠徹底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對於馬航的親人們而言,尋找,固然艱辛,但是,放棄,就代表永遠的遺忘。不管前途有多迷惘,我們依然希望,有一天,中國的航空雷達能搜尋到馬航MH370的信號,我們能看到,有一架飛機穿過雲層,平穩地降落在祖國的懷抱,和久違的親人們來一場溫暖的擁抱。

我們從未忘記,我們一直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