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作者:於宏遠)


墓(作者:於宏遠)

在鄉下,若是誰家老人去世了,總要選擇一塊地方埋葬,不像城市有固定的的墓地。在廣袤的農村,幾乎家家的老人去世都埋在自家的自留地裡或者承包地裡,因為承包地幾十年不變,去世的老人埋在自己的地裡安生。

若是在一望無際的玉米收割完的深秋、漫長的冬季一直到春暖花開的秋天,你目之所及的北方遼闊的曠野上,會發現那些大大小小高低錯落的墳塋分佈在連綿不絕的黑土地上,每一個墳塋裡都躺著一個勤勞的父輩,慈祥的母親。由此,有時你會慨然人生苦短,歸宿正如這墳塋。望著墳塋上荒草茂盛的樣子,小時候很忌憚,及至父母過世後就不再有這種怯怯之感了。反倒覺得裡面的父母或者親人就是在睡覺,親切的感覺尚有餘溫,看墳頭上的草都覺得很親近,有人說墳塋上有草好,反倒寸草不生不好。

年年歲歲,逢年過節,或者中元節,也就是七月十五,所說的鬼節,後輩們總是給逝去的先人們上墳燒紙,寄託哀思。或許這種民俗延續了千年,有時候買紙上墳的粗獷的北方漢子夾著燒紙去地裡給去世的父母上墳,遇到熟人好開玩笑地說:“沒啥用,就是糊弄鬼,就是給活人看呢”儘管如他所說的沒啥用,但他以及和他一樣的村人們依舊年年、年年依舊。

村裡最有名望的如今九十八歲的王老爺子說過的最經典的一句話:“爹媽活著的時候少呲的點,比啥都強”。

有多少家,父母在世的時候,兒子不養活,到女兒家養老,老人臨不行了,接回自己家,為了讓村人們覺得自己有面,其實村裡人心知肚明:就是借老人去世接點禮錢。又有多少家,等老人去世後,因為老人留下的幾畝地而爭得面紅耳赤甚至對簿公堂。

墳裡的逝者已安然,自然身後事無從知曉,墳外的生者還在紅塵,依舊熙熙攘攘為名利。

墓(作者:於宏遠)


我的父母都去世了,但是他們的影像依舊清晰,不曾淡忘。父親先於母親去世十多年,父親從病到去世的過程是我最清晰的影像記憶。貧窮是父親得病的根源。父親病危時他說眼前有很多天使在召喚他,並用手在空中亂抓,好像在抓什麼東西。那時我在父親的病房門口聽到母親給父親唱歌:“鮮花滿山崗.....”我不知道母親唱的是什麼歌,況且從我記事時起就不曾聽見我的母親唱過歌,或許被貧窮的生活所累?但也不是啊,母親在我們五、六歲時很興趣盎然地為我們讀過小人書啊!但是父親病重時,母親唱了歌,僅僅為了父親!在他彌留之際!儘管母親唱的不像歌的調子,但我們哥兄弟早已泣不成聲了.......

十年之後,母親去世,悄然地離開了我們,父親已經早逝,沒有人為母親唱歌,母親的手也像父親曾經彌留之際伸手向空中亂抓那樣,我們只能理解母親是在留戀生之希望,留戀我們、留戀生活......

老伴老伴,老來伴,若是老倆口掉頭一個,另一個就會抑鬱寡歡,孤獨的餘生。母親在父親去世後的若干年是孤獨的,孤獨殘年是母親晚年的真實寫照,儘管我們也常常去看我們的老孃,給她錢,讓她高興,但總覺得母親是孤獨的。當我們推開母親的房門,母親的眼睛是亮的,有溫度的,但當我們離開她的時候,霎時感覺母親的眼神是期待的,不捨的,遊離不定的,甚至是侷促不安的。記得打了一輩子仗的父母,父親在彌留之際誰也不找,就找母親,母親若是一秒不在他身旁,父親的眼神就四處環視找母親。母親哭著說:“以後想找打仗的人都沒有了......”

父親遺囑:死後埋在母親的二畝承包地裡。他為自己選擇了墓地。當我九姥爺,一位縣城知名的陰陽先生拿著羅盤為父親看墳地時連連贊父親的選擇......

墓(作者:於宏遠)


人生不過百,每個人都是如此,都逃不過宿命。許多個三百六十五天的平淡無奇的日子,不經意間從我們的生命裡如同抽絲剝繭:奪走了我們的年齡,抽去了我們的容顏,剝奪了我們的身體,直到老去。來日無論靜好還是跌宕真的並不方長。

於是,真的,活著的時候,對該對好的人好點!

墓(作者:於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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