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艾飛
一
最近哪也沒去，在家一本本的看書。
長時間的看書，早晚再走走路，整個人就像一段藕慢慢從淤泥中，被拔出來一樣，晚上再衝個澡，感覺純粹通透。
讀的書裡，最舒服的是村上春樹寫的遊記《假如真有時光機》。
六十幾歲的村上春樹在書裡寫了他滿世界的見聞，比如波士頓的河畔小路啦，紐約的爵士俱樂部啦，冰島的溫泉啦，老撾的湄公河畔啦，意大利的紅色葡萄酒等等。
村上春樹的文字有種讓人牽腸掛肚的魔力，書裡的事情，明明發生在他身上，卻總讓看的人想入非非。
於是在讀這本書的時候，我也感覺自己從家裡飄了出去，跟著他環遊了一圈世界。
基本上，村上春樹過著現代年輕人都向往的生活，有錢有閒有豐富的內心世界。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如今大部分的年輕人都過著筋疲力盡的生活，不論有錢沒錢。
李滄東導演的那部《燃燒》，講的就是這種殘酷的現狀，我很喜歡這部電影，它拍出了這個時代年輕人共有的焦慮。
有意思的是，《燃燒》有一部分也是改編自村上春樹的小說。
二
《燃燒》這部電影是圍繞三個年輕人展開的。
年輕女孩惠美。
惠美出身窮苦，住在很小的出租屋裡，她整了容，平時的工作就是在商場門口又唱又跳，吸引顧客。
表面上，惠美大大咧咧，但心裡時刻都想逃避，甚至消失。
因此，存了一點錢後，她就一個人去非洲旅行，回來的時候，她說：
我在非洲看著晚霞越來越暗，直到消失，眼淚突然就流下來了，我也好想像那晚霞一樣消失掉，如果能像當初就不存在那樣，消失掉就好了。
惠美在她的小屋裡，養了一隻貓，可是，一天到晚也不見貓影；就像惠美活在這個熱鬧的世界裡，也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煎熬的人影。
第二個年輕人是男孩李宗秀。
李宗秀的爸蹲了監獄，老媽跟人跑了，他一個人住在鄉下的老房子裡，和一頭牛相依為命。
李宗秀的理想是當作家，平時幫人搬搬貨，有一天送貨的途中，遇到了在商場門口跳舞的惠美。
原來，他們小時候就是鄰居好友。
李宗秀就跟很多年輕人一樣，明明就像一棵青壯的大樹，卻水分樹葉掉的精光，經過社會毒打後，樹皮也被人扒了，變成了孤零零的乾柴。
而惠美原本就心如死水，再遇到李宗秀後，燃起了烈火。
乾柴撞進了烈火，一夜纏綿之後，李宗秀喜歡上了惠美，或者是，他彷彿有了希望。
還有一個年輕人是Ben。
Ben住在富人區，開保時捷，沒事就到處旅遊，他就是去非洲旅遊的時候，認識了惠美。
對惠美和李宗秀來說，Ben就是蓋茨比，就是那種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幹什麼，卻很有錢，謎一樣的年輕人。
Ben什麼都有，就連惠美也主動跟他交往，可是這一切似乎都無法令他打起精神來。
他吸毒。Ben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每隔些天，就到鄉下找一個髒亂礙眼的塑料大棚，點一把火燒精光。
Ben對李宗秀說：
看著塑料棚消失，我很爽，就像從骨骼深處感受到了貝斯的聲音，這才叫活著。
三
有意思的是，無論是韓國觀眾，還是中國觀眾，很多人對這部電影的態度轉變都出奇的一致。
都是從一開始的瘋狂期待，到看完後瘋狂吐槽，看不懂。
這個現象和如今年輕人的處境還挺呼應：大部分年紀大的人無法理解年輕人，而大部分的年輕人疲於生計沒精力搞明白自己，同時少部分養尊處優的年輕人又覺得大部分的其他年輕人都是廢物2B。
我那天看到一個調查，上面顯示，年輕人夜裡打手槍的頻率越來越高。
這又讓我想起時代的另一個潮流，就是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喜歡為各種知識付費。
上面兩件事結合起來，拼湊的可能就是許許多多年輕人的日常一角：白天焦慮的為各種知識付費，想著一定要出人頭地；夜裡又老覺得自己無能，憤怒的拿起手機打手槍，心想他媽的再放縱一次......
在電影《燃燒》開頭，惠美對李宗秀說：
人有兩種hunger。
一種是little hunger，這是屬於肉體的飢餓，吃飽飯就能解決。
另一種是great hunger，這是精神上的飢餓，追尋的是生活的意義。
比如我們是為了什麼活著？
我想，李宗秀是不知道的，可在遇到惠美和Ben以後，他開始寫起小說，尋找答案。
惠美自己也不知道，在電影裡，惠美最開心的一天是他們仨悠閒的坐在鄉下閒聊的時光，她脫掉上衣，在夕陽下獨舞。
在那段時光裡，沒有階級，沒有負擔，所有人的眼光都在她一人身上。
同樣的，“為什麼活著？”Ben也不知道，像惠美這樣“沒用”的女孩，他交往了幾十個，每次交往幾個月後就拋棄（也可能是殺死）。
在Ben眼裡，她們就像是鄉下那些礙眼的塑料棚，毀滅她們，才能給他帶來快感。
有人說《燃燒》故弄玄虛。
其實沒有，電影裡每一個角色的呼吸，都像極了這個時代年輕人的氣息。
對我們年輕人而言，所謂人生意義本來就是一個玄而又玄的東西，因此，我們看到，在電影裡，李宗秀時時是一種觀察、張望、奔跑、尋找答案的狀態。
前幾天，我又翻看了周星馳的《喜劇之王》，你會發現，像尹天仇這樣的人，日子即使千篇一律，但他的內心依然是四季輪迴。
在尹天仇看來：我雖然窮，只是一個跑龍套的，但我是個演員，我有引以為傲的自我修養。
所以他才有勇氣對喜歡的人說：
我養你啊。
周星馳這部《喜劇之王》也是想告訴我們，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坦誠的面對自己。
尹天仇對愛情是這樣，對工作也是如此。
一個人堅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可以時運不濟，可以落魄潦倒，可以倒黴透頂，但是絕對不能沒有尊嚴。
在電影裡，尹天仇在片場，無論怎麼卑微，屬於他的便當，他會理直氣壯的去拿，而且，他從來不多拿一個。
無論其他人怎麼惱羞成怒，他依然會笑著講自己的看法。
因為笑著，讓他保持尊嚴。
人生如迷，人人都會焦慮；但只要努力了，其他就都交給運氣。
在我過去的體驗裡，只要越努力，找到的東西就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