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祥苓口述歷史》院領導問 演《八大錘》為什麼整天練槍不練錘

一年承包結束了,效果不錯

,但是,我在總結時認為不能繼續幹下去,因為院領導與我們志不同道不合。劇團不整齊,藝術質量不高,沒有獨特風格,不可能有知名度,就不能得到觀眾信任,就不會有人看你的戲。因此我們中止了承包。

1984年,北京一個電臺組織什麼活動,各劇種都有,紅線女、徐玉蘭大姐都在。活動完了之後一人送了一個小鬧鐘。大夥兒都不開心,送什麼不好非得送鍾,就沒有那麼樣送禮的。參加演出的都是老演員,接過這鐘,心裡彆扭啊。搞完活動以後,正好大夥聊起承包,因為搞過一年,最有發言權了,就把我承包的苦處談了一番。李炳淑那時候也搞了一個承包團。沒想到後來紅線女就告訴我,胡總要見我。


《童祥苓口述歷史》院領導問  演《八大錘》為什麼整天練槍不練錘

(李炳淑劇照)


第二天上午紅線女、李炳淑和我見到了胡總。第一感覺就是胡總很平易近人。他一個人在辦公室裡,給我們泡了茶,還給我們切了個西瓜。然後我們就聊,他就說你這個承包給你們算了筆賬,還算得挺清楚,大概我一年只創收一千多元。這準確的數據不得不使我佩服。我說您算得還挺準。胡總說,戲曲演員不富裕,除了工資,是沒有什麼錢的。從我們身上要錢,好比從叫花子嘴裡要口糧,應當把該給的錢給我們。胡總還說,祥苓你搞一個戲給你獎勵一萬塊錢,你這一輩子如果搞十個戲,你不得了啊。我想是不得了啊,一個戲搞幾年,十個戲得搞五十年。我哪活得了那麼長啊。他說十個戲給你十萬塊錢,這才多少錢啊,很可憐的。他說應該這樣,承包不應該扣錢,錢都給你們,另外你們多演出,多豐富人民的文化生活,多餘賺的錢大家分一分。他說你看我的這個意見怎麼樣?我說如果按照你的意見那當然好了。就算我搞一個戲給我一萬元獎金,我一生能搞十個戲嗎,我說我這輩子還從未拿到一分排戲的獎金呢。胡總問我同意不同意,我當然同意,這正是我心裡想的。胡總的坦率誠懇和平易近人,我和他越說越起勁,幾乎忘了對方的身份。

領導人的和藹可親,覺得有很多心裡話想說,我想告京劇院領導的狀也不合適,想了半天,就說,給您說兩個故事好不好。他說好啊。我說,有一天我們京劇院領導找周信芳的兒子周少麟談話,他拿了《蕭何月下追韓信》的劇本,這是我們院長的拿手戲。這領導就跟周少麟說,《蕭何月下追韓信》這個戲非常好啊,任人唯賢,排出來有很好的意義。我看這個韓信是非你不可啊周少麟聽完了:“我還是演蕭何吧,我爸爸就演了一輩子蕭何。”這出戏蕭何是主角啊。胡總聽到這就笑了。我接著說,我們這領導從來都不到我們這練功房來,有一天他突然就去了。有一個年輕的武生在排練《八大錘》雙槍陸文龍。領導看著,心裡不高興了,就跟小武生說:“你這個人口不應心啊。”武生說,我怎麼口不應心了。領導說:“你老想唱戲,給你機會,你報了個《八大錘》。既然報了錘,你怎麼天天在這裡練槍不練錘!”武生想,這個錘是武行練的,我天天練錘,不就成錘將了嗎?我說京劇院領導就這麼關心著我們。胡總說,我們有些同志就是這樣。這些問題就交給專家去弄,他們給些支持就完了。


《童祥苓口述歷史》院領導問  演《八大錘》為什麼整天練槍不練錘

(周信芳周少麟父子)


臨別時我們請胡總寫字留念,他問我寫什麼,我說就寫“繁榮文藝”吧,胡總瀟灑揮毫寫了這四個字。是啊,如果基層主管藝術的幹部均能像胡總那般體察關心民意與民情,那麼今天就不是振興與弘揚京劇了,而是可以達到繁榮京劇了。

撥亂反正以後,要排新戲。京劇院領導李慶福問我說排什麼新戲,我說排《阿Q正傳》。他說你還真敢想。我說我來演,你找個人來編,但是得寫得好。他認為我開玩笑,我說開什麼玩笑,都當了一輩子阿Q了。不過,早先想的東西多了。六幾年的時候跟馬科在一塊,就想演《羅密歐與朱麗葉》。大夥兒說哎累喲,臺上穿緊身褲演京劇不好看。我那時候就跟老婆說,有朝一日滿馬路都是棉毛褲。現在一看,滿馬路的緊身褲,我還說對了。

1977年演完《智取威虎山》,劇組第一個演了《甲午海戰》

,馬科導演的,我演鄧世昌。在人民大舞臺演出,戲演得還不錯,天天客滿。演到最後,我們演員自己都買不到票了。感覺在那個時期,我們這個戲是最好的為什麼?《智取威虎山》劇組沒有散,西洋樂隊都在,人員保存很完整。記得有一個香港記者找我。他在全國轉下來,覺得我們這個創作不錯,戲是最好的,想拍一場到香港替我們去宣傳。本來這是很好的一個事情。但是說我有這個人民大舞臺的燈光不行,拍攝效果不好,能不能挪一個地方,按照適合電視播出的標準,重新佈置燈光,來看一下效果。院領導沒有一個理會,結果沒有答應人家。


《童祥苓口述歷史》院領導問  演《八大錘》為什麼整天練槍不練錘

(童祥苓先生《甲午海戰》劇照)


這是一個戲。第二個戲是《大風歌》,我在這個戲裡演陳平。這個戲絕了。那時候很多人都到二團,都想離開一團,一團是《智取》劇組。我頭一個離開,說在這個劇組不行,不能待了。選了半天,我去了二團。那時候李炳淑也到二團了,李麗芳也到了二團,大家都到了二團。這麼一來,弄得《大風歌》就挺紅,因為人頭齊啊。演是演了,電臺也播了,演了多少場啊!

可惜給京劇院那位負責人攪和了。

特別是搞《東進序曲》,陶雄寫了個本子。但是,劇本拿來一看,不行唸白太多,成話劇了。大夥兒說,能把這個戲改成京劇麼?結果院裡領導就叫我,還有幾個同志到黃橋改劇本,我兩天兩夜沒有睡覺。改完了,大夥兒滿意了,之後開始排了。


《童祥苓口述歷史》院領導問  演《八大錘》為什麼整天練槍不練錘

(當年童祥苓沈金波一起下放勞動)


當時我是第一號人物,第二號人物是沈金波和另一位演員演A、B角。排著排著,那位演員有點不滿意。我明白了,找院裡負責人殷公普去了。負責人說人家不滿意,能不能再改改劇本?我說我就這水平了,沒法改了。這樣吧,我退出吧,我也不想演了。院領導本來想把沈金波換掉,我說別換沈金波,讓那位演員演我這個角色,沈金波還演原來那個角色。這樣劇本就沒有問題了。院領導衝我笑笑說,你這個人挺聰明啊。我說,我這人聰明也聰明,傻有時候也挺傻的。聰明的時候我有點腦子,傻的時候就傻子。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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