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他接见下属都是疾言厉色,只要给他送钱立刻笑脸相迎称兄道弟

臬台明绪母亲因病去世,我随乐总督前去吊唁祭奠过数次。

乐总督送了礼金五百两,我送了三百两。乐总督又另外以私人名义借给明绪三千两,两人的交情可见一斑。

出奏开缺,保举官员,这在干部任职工作里面也属于特例。明绪在任上积累了很多金银,人们听外面的钱庄掌柜说:明大人除平日兑换的不算,光最近就兑换了赤金三千余两。甘肃臬司衙门历来是个清水衙门,非常清苦,但明绪到任以来,却积累丰厚,一至于此,令人咂舌。

即使这样有钱,明绪还向我诉苦,说他最近可能要远行进京,长途跋涉,川资路费数额巨大,而且到了京城肯定还要花钱打点走动,又得耗费许多银子,无奈囊中羞涩、殊难支持,真是令人发愁。

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近期要上调进京了。

明绪离职,我为其前后张罗人情礼金万余两,同僚们都认为这是纵容他借机发财,同时也认为我有点多事。对此,我也并不辩解,心想,他们的挑剔、排挤,于我何伤呢?明绪为官贪婪,是自为不义。君子常失之于太厚道,这也没什么,我也犯不着与他为难,得罪这样的小人。

明绪调走了,臬司空缺,应及时委派道员补缺。和祥本来署理甘凉道,又属于捐银复职、未曾赴吏部引见的人员,补缺的可能性本不大。我在钱局曾冒昧说了一句,这次臬司官缺继任者似非兰州道莫属。

可是我却不知道和祥早已跪求乐总督,对臬司一职志在必得。

因此,这次乐总督接到明绪丁母忧去职出缺的信,与我商量也不商量,就直接由总督衙门下文委任和祥署理臬司,而以甘凉道委派粟烜署理。

和祥因我在钱局说过的那句话,以至对我恨之入骨。

和祥接到委任状后,立刻大作威福,对下属大声呵斥,就像教训奴婢一样。访查抓捕到卖淫嫖娼和赌博的,只要交上钱,当场就放人,形同交易。臬司衙门出台的文件告示,大都文句不通,沿街张贴,行路的人看了后都掩口失笑。

平常他接见下属都是疾言厉色,但只要给他送钱,立刻笑脸相迎,称兄道弟。馈送稍微怠慢,立刻将人家打入另册,百般排挤。

像他这样,把送钱多少作为评价、使用干部的唯一标准,对上谄媚,对下骄慢,变脸迅速,良心丧尽,即使是盗贼都没有他这样厚颜无耻、丧心病狂。

我们一干官员随乐总督来到臬司衙门吊唁,和祥见臬司衙门两边的对联都被刷黑糊了白纸,很不高兴,对明绪的仆人说,这是公家办公的公共地方,除了万岁、皇太后、皇后的丧事,一律不准刷黑,你们这是不顾国家体制、不讲政治的严重违法违纪行为。还不赶紧洗了去?!

和祥又问,你们主人准备什么日子搬家?我还要等着进署办公呢。

除此之外 ,还说了一些傲慢无礼之词。

明绪听说后,又羞又恼,跑到总督衙门向乐总督哭诉,说,我妈的灵柩还在官署,一定得等到出殡才能迁徙搬家,现在和祥逼着我腾空,还求总督大人为我作主,务必宽限些时日。

乐总督一听,气坏了,天下哪有这么办事的?因此对和祥很有意见,彭沛霖又从中添油加醋的一拱火,乐总督于是将和祥叫去骂了个狗血喷头。和祥强逼明绪搬家让署之事才没人再提了。

明绪母亲三七之后,因天气炎热,明绪决定先暂不回京,将其母亲的灵柩和眷属搬到浙江会馆停厝、居住。

明绪一口气出不来,搬完家后,命人将臬司衙门里面的家具、窗棂,以及隔间门扇、板片、顶篷,一概拆毁砸得粉碎,弄得砖瓦遍地,一片狼藉。

首县托克精阿,为巴结上司,请和祥到臬司衙门观看,以便组织人为和祥打扫收拾,安排搬家事宜。

和祥进去后,一见工程浩大,一时半会儿根本干不完,满腔热情顿时神销气沮,不禁咬牙切齿,大骂明绪做事太绝。

为报复明绪,和祥遂散布谣言,说明绪母亲用的棺材,是狄道州知州刘灼用三百两银子的公款买来送给他的,涉嫌行贿受贿,贪污腐败。

恩麟对明绪早有不满,趁机也说,明绪母亲出殡时,杠夫抬棺的劳务费,还是由主持兰州工作的章桂文报销的。还有用的骡马、车辆,也都是由首县托克精阿孝敬的。明绪装金银细软的那些箱子,牛皮黑漆,里面用油布密封,外面用油布包裹,以及捆扎的绳索等物,都是由前任首县李文楷报效的。明绪母亲的丧事,明绪一分钱都没花自己的,真可谓“孝思罔极”呀,哈哈。

明绪听说后恼羞成怒,反过头来又指摘和祥借新官上任,向下属公然索贿,并揭发其接受李敦厚二百两银子的贿赂,答应李的请托,向乐总督求情准许李暂缓进京云云。

恩麟又因为臬司职位空缺,被和祥抢去,自己没能上位,对乐总督心怀不满,于是就极力渲染宣扬明绪与和祥的种种劣迹,喋喋不休,津津乐道。

我自出京外任二十多年,见到的臬司、道台多了,像明绪、和祥、恩麟这样嚣张混蛋、如鬼如魃的家伙,还是头一次领教。这些官场丑事,本来繁琐讨厌,不值得费笔墨,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让世人看到世运迁流、世风日下,干部队伍中也是鱼龙混杂,犬羊杂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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