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建章:七評李鐵的“中國人口過多論”

梁建章:七評李鐵的“中國人口過多論”

7月29日,中國城市和小城鎮改革發展中心首席經濟學家李鐵發表文章《中國的人口紅利時代還在嗎?》,回應我們此前的文章《梁建章:六評李鐵的“中國人口過多論"》。


下面我們繼續回應李鐵的文章。


人口結構、質量與人口數量的關係問題


李鐵說:“感謝梁建章先生如此之快地做出了回應。但是他在此前的一系列文章中,始終迴避了人口結構、質量與人口數量的關係問題。而這恰恰是我們論證人口多少的焦點問題所在。”

我們對李鐵的上述言論感到十分詫異,因為我們在此前的文章中多次談到人口結構、質量與人口數量的關係問題。

關於人口結構,我們此前的文章主要談到人口的年齡結構,即中國面臨嚴重的老齡化和低生育率危機。關於性別結構,我們以前也寫過一篇文章《計劃生育對男女比例失調難辭其咎》分析過這個問題。

關於人口質量與人口數量的關係問題,我們在7月3日的文章中專門有一個小節《人口數量與人口質量可以相輔相成》談過這個問題,在7月17日的文章中又專門用一個小節《人口數量與人口質量不是對立關係》分析過這個問題。


人口數據的“權威標準”是什麼?


李鐵說:“雖然根據不同的統計標準和預測方法,可以對未來人口數量有不同的預測結果,但是作為學者至少應該以權威標準作為依據,而不是根據自己的主觀推斷作為臆測。”

對於中國人口數據來說,最權威的標準應該是全國人口普查的數據,2000年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生育率僅有1.22,2010年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生育率僅有1.18,請問李鐵是否認可這些權威的生育率數據呢?

2017年聯合國的中方案預測2100年中國人口仍有10億左右,是按照未來生育率為1.8左右來預測的,顯然是高估了中國未來的生育率,因為即使近幾年存在二孩生育堆積效應,生育率也達不到1.8,何況未來在二孩生育堆積效應結束後,生育率更是遠遠低於1.8。聯合國的低方案預測2100年中國人口為6.2億,是按照1.3左右的生育率預測的,比中方案更接近實際生育率,也就是概率比較大的情況,而不是李鐵所說的“最小概率的最低方案”。

事實上,我們一般不採用聯合國的人口預測方案,因為即使是聯合國的低方案預測也是高估了中國未來的生育率。正如我們上一篇文章中的分析,二孩生育堆積效應結束後,中國的生育率將降至1.1左右。


如果不盡快鼓勵生育,兩三代人之後中國出生人口將少於美國


李鐵說:“如果將來中國的人口真的下降到6.71億,或者是按照1.4的生育率下降到7.14億人口,到時如果各項人均指標能達到美國或者其他發達國家現有的水平,怎麼說就是人口危機呢?”

看來李鐵沒有考慮人口結構,因為如果將來中國的人口真的下降到6.71億,或者是按照1.4的生育率下降到7.14億人口,那麼老齡化程度會遠遠高於美國現有的水平,生育率也遠遠低於美國現有的水平;如果按照1.1的生育率,兩三代人之後,中國每年出生的人口將少於美國,未來這些總數比美國更少的年輕人,將負擔遠比美國更多的老年人口。並且,在人口負增長之後,只要生育率一直低於更替水平,人口總量會一直下降下去,並不是降到6.71億就停止了,而是會繼續下降至3億甚至2億以下,怎麼不是人口危機呢?

世界各國的經驗表明,一個國家要降低生育率,這是比較容易做到的;但要提高生育率,卻極為困難。現在幾乎所有發達國家都在鼓勵生育,但幾乎所有發達國家的生育率都低於更替水平。


靠降低生育率來獲得人口紅利是寅吃卯糧


李鐵說:“中國曾經經歷過的‘人口紅利’時代,就是低成本勞動力無限供給的時代。中國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扮演了世界工廠的角色,是因為一方面人口眾多,另一方面勞動力成本很低。而所謂的紅利,就是可以通過低成本的勞動力創造更多的社會收益,而且也會帶來更多的就業。如果沒有這些低成本的就業,何談人口紅利?”

李鐵對“人口紅利”的理解似乎並不正確。按照以人口學家蔡昉為代表的人口紅利理論,隨著生育率降低,人口撫養比下降,產出中更大比例可用於積累,促進技術和產業進步,推動經濟增長而獲得人口紅利。

但我們認為,其實降低生育率只是犧牲長期利益換取短期利益。少生一些孩子在短期可降低撫養比,增加人均收入,但長期卻提高撫養比,減少人均收入。而且因為規模效應弱化,在扣除技術進步和城市化等因素後,後期減少的幅度會大於前期增加的幅度。

因此,靠降低生育率來獲得人口紅利只是寅吃卯糧,且不說其前提是之前高生育率帶來的大量工作人口。縱觀歷史,經濟增長並不需要通過降低生育率來實現。西方國家的工業化和崛起就是在人口暴漲的背景下完成的;隨著生育率降低,西方國家發展速度卻普遍放緩。


用兩個假設來看“中國人口過多論”的荒謬


李鐵一再用“人口基數過大”來論證“中國人口過多”、“中國勞動力過剩”,並且說:“單純對比人口密度沒有意義”。下面我們用兩個假設來看看這種論證方法是否成立:

第一個假設:假設中國的每個省份都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那麼人口基數馬上就變少了,按李鐵的邏輯,就不存在“中國人口過多”、“中國勞動力過剩”的問題了。

第二個假設:假設中國以外的所有國家合併為一個國家(姑且稱為“外國”),那麼這個“外國”的人口高達63億,遠遠多於中國現有的14億人口,按李鐵的邏輯,這個“外國”存在嚴重的“人口過多”、“勞動力過剩”問題。

雖然上面這兩個假設是不會實現的,但從這兩個假設,可以看出僅憑一個國家的人口基數就判斷這個國家“人口過多”、“勞動力過剩”是極為荒謬的。


貧窮是因為人口快速增長嗎?


李鐵說:“舉個例子,南亞國家和非洲國家人口正在快速增長,但是因為人口的快速增長大大拖累了這些國家的發展速度。”

事實上,南亞國家和非洲國家的經濟發展比較落後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些國家的人口快速增長。美國在19世紀和20世紀上半葉經濟快速增長,同時美國人口也在快速增長。上個世紀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亞洲四小龍也是在人口快速增長的同時實現了經濟快速增長。近年來,亞洲四小龍的人口增長緩慢,經濟增長速度也大為放緩了。

一個國家的貧窮,既不是因為人口快速增長,也不是因為人口過多。假如人口多的國家說“我國貧窮是由於人口過多”這個理由成立的話,那麼,老撾、柬埔寨等國的政府同樣可以說“我國貧窮是由於人口過少!”


出生更多人口會大幅度降低生活水平和人口質量嗎?


李鐵說:“如果我們要做出選擇,是出生更多人口而大幅度降低生活水平和人口質量,還是尊重經濟和社會發展規律,以更少人口創造更多價值,大幅提高人均公共服務標準,實現更強的競爭力。這是我幾乎在每篇文章裡都要反覆強調的,可能絕大部分人會選擇後者。”

李鐵是在假定“出生更多人口會大幅度降低生活水平和人口質量”,但我們從未看見李鐵論證過這一點。事實上,我們此前的文章,已經分析過:減少人口無助於提高人均生活水平。從世界各國人均GDP排名可以看出,人均GDP的高低,與一個國家的人口數量或人口密度沒有必然關係。世界上既有加拿大、澳大利亞這種地廣人稀的富國;也有日本、韓國這種人口密度很大,但依然很富裕的;還有莫桑比克、馬達加斯加這種人口密度很小,卻很貧窮的,以及孟加拉國這樣人口密度高的窮國。

我們此前的文章,也已經分析過:人口數量與人口質量可以相輔相成,在相同的質量下,整體力量與數量成正比。而且,因為聚集和規模效應,更多數量可能伴隨更高的質量。至於人均公共服務水平,也不是人口越多,人均公共服務水平就越低。比如,大城市的人口比小城市的人口多,但大城市的人均公共服務水平往往高於小城市。

所以,我們可以說:如果我們要做出選擇,是降低生育率而大幅度降低中國的發展潛力和綜合國力,還是尊重經濟和社會發展規律,在不降低生活水平和人口質量的前提下出生更多人口,以更多人口創造更多價值,大幅提高人均公共服務標準,實現更強的競爭力。這是我們在多篇文章中都分析過的,可能絕大部分人會選擇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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