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局長氣呼呼地撥打起交警大隊的電話,老伴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午休過後,老局長正在衛生間洗漱的時候,手機驟響,接通電話,裡面立即傳來兒媳婦莉莉焦急的聲音:“爸,不好了,您快想想辦法吧,林輝醉駕被交警查到了,搞不好被吊銷駕照不說,還要被拘留呢……”
“什麼?醉駕?那就讓他自作自受吧!”老局長沒好氣地掛了電話。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早就叫他喝酒別駕車,駕車別喝酒,就是不聽。老局長正氣不打一處來地自言自語,手機又響了,他“啪” 的按了電話,他知道一定又是莉莉打來的。那邊老伴的手機又驟然響起,不一會老伴走近他埋怨道:“你這死老頭子,到哪天才能改掉你這倔脾氣。這輝兒出事了,你怎麼連莉莉的電話都不接了?”
“接什麼接?我一聽說那混小子醉駕就氣不打一處來。他不是不聽話嗎,那就讓他長點記性,要不然的話,搞不好哪一天會鬧出人命呢。”老局長將老花眼鏡推了推。
“可輝兒是咱親兒子,難道你就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拘留啊?你讓他以後怎麼在人面前混呀?你給局裡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嗎?”老伴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老局長在任的時候,她從來不插手政事的,可如今,出於愛子心切,她不能不聞不問。
“你當我是啥啊?你以為啥事都是我一句話就能解決的?”老局長走到茶几跟前,倒了杯半涼的綠茶,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沒好氣地瞟了一眼老伴。
“你這退下來才幾天呀,他們會這麼快就人走茶涼嗎?”老伴依然不依不饒。
“唉,你讓我低聲下氣地去求人家辦事,我可抹不開這張老臉——”老局長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長嘆了一口氣。
“好,你丟不起這張老臉,我可不怕丟臉。你不打是吧,我來打。”老伴拿出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邊說邊要撥打電話。
“好了,好了,我打還不行嗎?你到裡屋去,別在這兒給我添亂子!”老局長怎麼可能讓老伴把電話打到局裡去。
老局長撥打了多次,電話一直沒人接。這是怎麼了?該不會是故意不接我老頭子的電話吧?心念至此,老局長心裡有點堵得慌。於是,不停地撥打起來。
話說公安交警大隊辦公室裡,見來電顯示是老局長的電話,大隊長便對辦公室主任小周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然後,小周接起了電話:“是老局長吧?”
“是,我是林家成。你們怎麼這麼長時間不接我電話?”
“老局長,真是對不起,剛才我上了趟廁所。您這是想找誰?”
“找你們大隊長。”
“大隊長不在,有事您跟我說。”
“這——”
“您有事儘管說,您是不是因為林輝的事?”
“唉,是,這混小子盡給我惹麻煩。氣死我了,把我這張老臉都給丟盡了。”
“老局長,您別動怒,這事其實不用您親自打電話的。您就放心吧,我們已經對林輝進行了批評教育,人馬上就可以回去了。”
“什麼?你們馬上就放人?”
“是啊,我們又不是不知道林輝是您的兒子,所以,在對他進行體內酒精含量測試時做了點手腳,按酒駕處理。另外,他的認錯態度較好,所以,批評教育後,可以放人。”
“真是亂彈琴!把你們大隊長閆長明給我叫來!”
電話那頭是瞬間的沉默,不一會便聽到那頭有人隱約說話的聲音。
“喂,老局長啊,我是閆長明。”
“長明啊,林輝酒後駕車的案子是你處理的?”
“是,老局長,您有什麼指示?”
“我問你,林輝的體內酒精含量檢測報告你看了沒有?”
“看了。”
“是屬於酒駕,還是屬於醉駕?”
“這——”
“這什麼?實話實說!”
“90mg/100ml,應該屬於醉駕。”
“那我問你,按照《醉駕處罰條例》應該給予怎樣的處罰?”
“吊銷駕照,5年內不得重新獲取駕照,經過判決後處以拘役,並處罰金。”
“那你怎麼能按照酒駕處理呢?就因為他是我的兒子嗎?馬上重新處理!這算是我撇下這張老臉向你求情了。”
“這,老局長,林輝‘酒駕’的卷宗我們都搞好了,您看能不能這樣,這次就按酒駕處理,下次,我們一定遵照您的意思如實處理……”
“不行,你現在就給我實事求是地改過來。這既是對工作負責,也是對我兒子負責,更是對社會負責!”老局長擲地有聲。
電話那頭,閆長明開心地笑了——老局長還是跟退休前一樣,一點都沒有變。他暗暗自責不該試探他的老領導,接著,他鄭重其事地在林輝醉駕的案宗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出自《故事林》雜誌
2020年02月上半月刊
原標題:水獸
作 者: 沂 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