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宏:“是黨員的別躲在後面,關鍵時刻跟我上!”

來源中國軍網-解放軍報

張文宏:“是黨員的別躲在後面,關鍵時刻跟我上!”

生命的方舟

■何建明

為什麼把疫情防控稱為“人民戰爭”?在上海採訪,讓我對這句話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

在乘車去位於金山區的上海公共衛生臨床中心的路上,我的腦海裡蹦出一句話:人活著就是一口氣。

難道不是嗎?新冠病毒再一次給人類這樣的提醒。人體一旦被病毒侵襲,危重症患者在垂危時,給醫生留下的時間或許只有幾分鐘、幾十秒……正是這種殘酷,讓我對把患者從地獄之門拉回人間的醫務人員產生了崇高的敬意。

正是春燕銜泥的時節,然而看著一架架銀燕從四面八方飛來飛去、進出於國門之時,人們心中也多了一份擔憂……當我帶著這份擔憂走進上海公共衛生臨床中心,它固若金湯、堅不可破的姿態讓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詞:“生命方舟”。

“這塊地盤,雖然只有500畝大小,但它的使命重大,必須抵禦任何一次最嚴重的疫情襲擊。在這裡,所有的戰鬥沒有退路,只有決一死戰、直到勝利為止!”盧洪洲是上海公共衛生臨床中心黨委書記,他又是全國新冠肺炎醫療救治專家組成員。他從2004年就來到這艘佔地500畝的巨型方舟上當“船長”,老到的掌舵經驗和判斷能力,讓他的表達簡潔乾脆又十分專業。

當年的“非典”曾經把大上海“驚”得不輕。這一驚,也讓他們卓有遠見地迅速做了一件大事:建立上海公共衛生臨床中心。平時是一所三甲醫院,疫情發生時就是一座開足馬力守護上海人民生命的安全島。在“船長”盧洪洲的眼裡,新冠肺炎病毒雖然兇險狡猾,但他們有充分的信心戰勝它!

我當然知道盧洪洲的這份底氣,來自他幾十年奮戰在各種惡性、急性傳染病醫療一線的經驗,也來自他身邊強大的專家團隊。這是“方舟”的“撒手鐧”。

現在是戰時。新冠肺炎病毒已經兵臨城下。

“一級響應——!”即時啟動全市“聯動聯控”機制,全市最強的醫療專家團隊第一時間到達“方舟”的戰鬥崗位……

盧洪洲所說的這些專家,是從瑞金醫院、仁濟醫院、第一人民醫院、第六人民醫院、第十人民醫院5所著名醫院精心選調出的178名市級專家,他們攜手“方舟”上自有的300多名專家和專業醫生,聯合組成五大專家治療團隊,駐紮在隔離病房的重症區和危重症區。這就是被行內傳為佳話的上海戰疫“五軍會師”。他們的“帥將”是人們熟悉的華山醫院感染科主任張文宏、瑞金醫院急診科主任毛恩強、中山醫院呼吸科教授朱蕾、中山醫院感染科主任胡必傑,還有盧洪洲、朱同玉教授帶領的“方舟”團隊,專家團隊的組長是大名鼎鼎的張文宏教授。真正的上海戰疫“夢之隊”。

前所未有的嚴峻考驗擺在面前。面對強大而兇殘的敵人,射出的子彈一定要快而準!“敵人”尚未進入“防區”,就要瞄準靶心——“老船長”盧洪洲與掌舵人朱同玉第一時間撥動了“方舟”的疫情防控齒輪——

2020年1月6日,“方舟”正式成立了針對“不明原因肺炎”的專項應急辦公室。

啟動病毒研究實驗室!中國最強的病原體診斷與鑑定團隊——徐建國院士、張永振教授的隊伍進入“艙位”。“我們將全力以赴揭開‘不明病毒’之謎!”

1月11日,團隊在《病毒學組織》網站發佈了所獲得的新型冠狀病毒全基因組序列。聲稱該病毒與SARS病毒同源性高達89.11%,且是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新型冠狀病毒。

“不明病毒”終於露出真面目。同時它也清楚地告訴我們:“敵人”來者不善!

1月20日,上海首例病例確診後,“方舟”第一時間切換到應急迎戰模式。市衛健委調集的全市首批專家和醫護人員,與陸續在各個發熱門診確診的患者,一起聚集到位於金山區的“生命方舟”之上……

一場場與病毒搶奪生命的殘酷戰鬥就此展開。

“平時大家在上海地盤上被人捧到了天上,這回拿不出硬氣的本領,看你們有何顏面見江東父老!”組長張文宏說話從來不留面子。

“是黨員的別躲在後面,關鍵時刻跟我上!”張文宏眼睛盯著專家們毫不客氣地說,“對了,胡必傑老師,你別躲到一邊啊……”張文宏對著自己的老鄉加好友胡必傑直愣愣喊了一聲。

“我、我又不是黨員……”胡必傑紅著臉甕聲甕氣地回應道。

“別人可以不上,你胡老師不行!我們這個團隊缺不得你!要是有一個醫生護士染上了毛病,我就死磕你胡老師啊!”張文宏的嘴就是不饒人。

“哈哈……”全場都樂了。胡必傑更是滿臉通紅,喃喃道:“你看他這張嘴!”他跟張文宏平時就是一對“好哥倆”,只是性格各異,一個是心直口快的“大喇叭”,一個是不願多說一句廢話的“悶葫蘆”,但兩人私下裡很“鐵”。

仗要打勝,但不要天天板著臉。張文宏這個專家團隊就是這樣氣氛活躍、生龍活虎。但到了較勁的時候,個個衝得上去,有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氣概。盧洪洲指著一間會議室對我說:“每逢重大病例和疫情變化的緊急關頭,專家們都在這個房間裡研究討論問題,最終形成決策方案。可以說,這裡是作戰總指揮室。不管是張文宏還是胡必傑,或者是我和朱同玉教授,都得像戰場上衝鋒的指揮員,一邊指揮官兵,一邊自己也端上機槍去殺敵!”

從第一個患者進來後,仗就沒有停止過。盧洪洲已經兩個多月沒回過家了。一百多位各醫院的專家大部分也是在吃年夜飯前後便進駐此地,以病房為家……可憎的病毒根本就沒有留出時間讓大家回家探望一下親人、吃頓可口的飯菜。

“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看到一個又一個患者恢復健康,開心地走出醫院,你就覺得我們有點偉大了!”盧洪洲笑著說。

王鶴是重症病房的醫生。自2月6日一頭扎進重症病區後,這位年輕醫生的神經繃得像上膛的子彈。“多數患者的病情變化真的太快了,你根本沒時間去想其他事,就得死盯著。說不準什麼時候病情就會突然惡化,讓你與死神拼搶生命。兩個月了,我已經沒有白天、黑夜的概念了。”參加工作以來,王鶴這還是頭一回經歷這樣的考驗,“確實跟打仗一樣,而且常常打得很殘酷……”

殘酷到什麼份上?王鶴仰頭想了一下,說:記得進駐醫院當晚,就有一例從外院轉來的確診病例。那患者開始沒有咳嗽和胸悶的症狀,只是發燒了兩三天。王鶴與同事們按照流程給患者做入院檢查,結果一看影像、化驗,驚得王鶴直冒冷汗:“這個病毒變化太快,快到它會在極短時間內使兩葉好端端的肺片完全變白……”王鶴補充形容:“說病情急轉直下,絲毫不誇張!”

“直接送重症病區!”王鶴和同事們連忙將患者的情況向專家組報告,治療的意見立即下達。

又是一位患者病情急轉直下。那時是凌晨2點。

“快快!李欣醫生,你們快過來幫忙——”已經連續工作了十幾個小時的中山醫院心外科體外循環專家李欣剛想眯一會兒,一陣緊急呼叫聲將他驚醒。李欣立即帶著兩位同事,飛步跑進重症病房,給那位生命垂危的病人用上ECOM。等患者的病情穩定時,東方已露出晨曦。

“在重症病房、危重症病房,你必須24小時全神貫注,不能有絲毫馬虎,可謂步步驚心、驚心步步!”呼吸內科專家陳宇清已經是第三次進駐“方舟”了,他感嘆此次“戰役”時間最長,打得最激烈。“我在重症、危重症病房,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忘我’。不管是專家,還是醫生、護士,大家都清楚:病房就是陣地,就是戰場,守住它,便是我們這些人的責任。所以護士們平均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醫生平均睡五個小時左右,10天換防一次,身邊的戰友眼看著一天天瘦下來……”

“你們快來!快點來搶救——”有一天深夜,瑞金醫院的一位醫生斜靠在椅子上高喊了這樣一聲夢話,從此同事們見了他就喊“快點”。

“快點有啥不好?我喜歡‘快點’!在這裡不‘快點’,是會丟命的!”這位醫生幽默又認真地說。

“這裡沒有響亮的口號,只有與病毒死磕的爭奪戰!”劉繼,“方舟”上唯一的麻醉醫生,他是同濟大學附屬上海市肺科醫院麻醉科主任醫師。2月10日,戰“疫”緊急時刻,他臨危受命來到“方舟”上,負責危重病人切插之時的麻醉,一連戰鬥了40多天,順利完成了每一例緊急麻醉手術。他這樣理解自己的“戰場表現”:“臨戰時,我不允許自己有絲毫失誤。雖然身穿防護服增加了手術的難度,但我必須確保每一個動作和環節百分之百成功,因為病人的生命有時就掌握在我的手指間和眼神裡……”

儘管春風中還帶著絲絲寒意,但上海的陽光仍然是暖融融的。瞧,以為再也不能與兒女團聚的84歲章老,在走出“方舟”那一刻,精神抖擻地想去擁抱這個春天!7歲的小旺仔在撲向母親懷抱的那一刻,開心而天真地說:“媽媽,我在這裡一點都不害怕,還長了好幾斤肉!”母親摟著兒子親了又親,叮囑道:“要永遠記住,是這裡的醫生阿姨和伯伯們救了你的命!”

“哈哈,胡老師火線入黨了呀,好消息啊!”聽說自己的老朋友胡必傑剛剛在黨旗下宣過誓,張文宏竟然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於是有人轉過頭來,打趣地問胡必傑教授,你當了30多年“名醫”,怎麼這回想起來入黨了?胡教授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認真地說:經過了這場疫情的考驗,我覺得自己人生的方向更明確了……

明確了啥?

“明確了今後要更好地為人民服務,為這個城市服務。”胡教授的話簡短而真誠。說完,他又指指前方:幾個從境外輸入的新患者又來了,我得趕過去!

遠遠地,我看著胡教授和幾位醫生護士腳步輕快地走進“方舟”……

在正午燦爛的陽光下,這艘“生命方舟”依然穩穩地、自信地挺立在這場前所未有的疫情風浪之中。

張文宏:“是黨員的別躲在後面,關鍵時刻跟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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