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的歲月

艱難的歲月

這裡,我所說的“艱難的歲月”是指在1994年到1999年間的那段極不平常的歲月。那時我正在本縣墩集鎮任副鎮長,分管農業。在這段歲月裡,我的月工資從不足百元長到200元上下。

這200元的月工資,我既要負擔兩個孩子在外地讀書,又要維持家庭的基本生活,實在是入不敷出,捉襟見肘。況且,工資還不能及時按月發放,有時拖欠兩三個月不發。為什麼不發?發不起啊!發不起工資的根源,是因為那時正處在朱總理領導的“砸三鐵”時期,上面的財政政策是“財政切塊,分灶吃飯”,即國家把鄉鎮徵得的、應該拿走的各項稅收任務全部按量拿走,把地方行政、事業單位人員的工資發放都甩給了鄉鎮。你有錢就發,沒錢就擱著。可資金的來源靠什麼?全靠向農民徵收“三提五統”費。什麼是“三提五統"?就是指在農村的三項村提留(公積金、公益金、管理費)和五項鄉鎮統籌(教育附加、計劃生育費、民兵訓練費、民政優撫費、民辦交通費)等五個部分,還有什麼車船使用稅、特產稅等名目繁多的款項。就“三提五統”而言,每個農民每年要向鄉財政交費200元上下。農民的負擔太重太重。因此,各地的農民上訪此起彼伏。作為鄉鎮沒有一個能向群眾徵齊稅費的,那是新賬套老賬,賬賬都要沒商量。農民交不起就由鄉鎮包點幹部督促、協同村裡幹部挨家挨戶去討賬,有錢的給錢,沒錢的就到麥囤裡扒糧食,根據欠款按照當時的市場價格計算每戶所攤斤數。農戶有給小麥的,有給玉米的,有給紅芋乾的。村裡把討到的糧食分類拉到村部倉庫保管,待收的多了就拉到糧站或找糧販子賣掉後,再把賣得的錢上繳鄉鎮財政抵任務債。

由於幾個月發不起工資,鄉鎮幹部和全體教職員工還得照樣正常上班,幹好工作教好學生。為了維持最低層的基本生活,有多少人借賬?有多少人買不起東西?有多少人購物賒賬?又有多少人赴禮給人打白條啊!這就是當時鄉鎮和農村工作的社會現實。

在這種情況下,我既要工作又要負擔兩個孩子在外的讀書費用,實在負擔不起啊。沒法,我曾到西關醫院去驗血型,是o型,萬能型的,問好價格,準備賣血。愛人得知後沒同意,她就出主意買了一個條編長籃,放在我的自行車上,要我每天晚上騎到40裡外的老家,連夜到即將成熟的玉米地裡,掰下滿滿一車的玉米棒子,再連夜趕回到城裡租住的小房子,交給愛人次日到城裡去賣,賣價是緊挑緊撿,五毛錢一個。除此之外,幾年裡,我家曾養過兩頭豬、八條狼狗作為副業。豬喂的是白竽糠拌麥麩子。狗喂的是純麥麩摻水加鹽。還好,也把它們喂得胖胖的、光溜水滑的。等它們出欄了再把賣得的錢支援“前線”!什麼“前線”啊?是兩個孩子在外讀書的“前線”,我當時的全部心思就是一切為了“前線”!

有一年,我到了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了,自己和愛人在家雖說不能“緊吃”,可怎麼都能將就,但決不能讓“前線”吃緊”啊!一旦前線“吃緊”還有“勝仗”可打嗎?!

有道是“千里遙遠去做官,為的都是吃和穿”。這雖然是封建衛道士的觀念,可那點工資是“上不能養老,下不能養小。”當時的流傳說法是“自己拿錢不夠赴禮的,老婆拿錢不夠買米的”。

此刻,我家庭的困頓被我的同事秦品之看破。他當時是墩集鎮財貿副鎮長,天天和我一起騎自行車到鎮裡去上班,早出晚歸,彼此相處的無話不說,情同手足。他主動上門幫我尋思解決困難的辦法,他說,你不是在長溝鎮當過黨委書記嗎?我說是啊。他說你看能不能這樣,我幫你做點小生意,掙點外快支援“前線”,你看可行?我問,做什麼生意啊?做生意我也沒本錢呀?他說,不要你本錢,我給你賒賬,你賣過貨後再給錢。我說,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他說,有,劉慧民你可認識?我說,認識啊,我們還有老親呢,我喊他表兄。他說,哦,原來你和他還有這麼層關係啊,這就更好辦了。他妹妹在中城街開個茶葉店,明天我帶你去賒茶葉。其實,我只能認識老表叔劉宜正和表兄劉慧民、表嫂朱士芹,並不認識這個賣茶葉的表妹。

次日,恰好週末,我跟著秦品之來到表妹的茶葉店,經秦品之介紹並續上親戚後,表妹非常親熱,滿口答應。那天,我在那大概賒有50袋茶葉,運回家後請了兩天假。我從三小李炳強那借了一輛小玉和,準備帶著茶葉去老家找老同學、老朋友、老部下幫忙散發。恰在這時,秦品之從物資局劉中平那也借了一輛小玉和,要和我一起到老家去散茶葉。我在十分感動之餘就和他一起騎著玉和去長溝了。到了長溝,我倆跑了十幾個村才把茶葉散玩。中午是在宗鄧村黨支部書記許春章家吃的飯。當我們拉到為什麼要到老家散茶葉的呱時,他說,乖乖,我真沒想到你當了這麼多年的鄉黨委書記和副區長竟然難到這種地步。他當即表態,你不要來了,你告訴我你都給了哪些人,我給他們講,這錢很快就會給你的。他說這話,我是完全相信的,其一,他是我近房的叔爺到許莊倒插門過日子的。其二,他是這個鄉鎮村支部書記中為數不多的威信最高的人。後來,果不其然,茶葉款很快就收齊交給我了。

我和秦品之在我叔爺家吃過午飯後就辭別回城了。當我們倆騎著小玉和走到彭鋪時,其中一輛在不缺油的情況下熄火了。怎麼辦?恰好就用車籃裡綁茶葉的繩子拴在毀車的前面,用另一輛拉拉,可走不幾里,牽引車也壞了,怎麼也打不起來了。此刻,我的心裡陰雲四起,心想,這趟生意要賠本狠了,借來的玉和每輛價格是3200元,這兩輛都毀了,秦為的是我,不能讓他賠,可我怎麼賠得起啊?!這多難為情啊!可也沒有辦法,只能面對現實。這樣的想法,當時我估計秦品之也和我一樣,只是心照不宣罷了。無奈,我們倆只能牽著步行。那時,我們都正當壯年,走夠了就牽著車子跑起來,再利用慣性猛地坐上去滑行十多米,雖然較累,但我倆還是精神抖擻,有說有笑。

月亮上來了,灑遍滿地銀輝。當我倆走到路邊的板樹孫莊時,我突然想起在長溝加油站的劉站長來,他的家不就是住在這裡嗎?我喜出望外,拉著秦品之一起找到了劉站長家。劉站長見到我們驚奇地說,張書記,你倆這麼稀罕,怎麼到這會才來啊?你看,都九點多了,還沒吃飯吧。當我把他和秦品之介紹認識並說明情況後,他立即吩咐老伴趕緊做飯招待貴客。哈哈,我都窮到這樣啦,還貴客呢!說來更巧,我和物資局的劉中平是要好的同學,他就是劉中平的哥哥。你說,這能不親熱嘛!

等到喝點小酒吃過晚飯後,已經10點多鐘了。劉哥執意要留我們住下,我們沒有答應,因為明天早上還得修車呢!告別劉哥後,我倆又是如法炮製,走一段,跑一段,再利用慣性滑行一段……。當我倆回到西關油庫對過,汴河北岸我的住處時已是11點多了。愛人見我倆終於安全到家,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秦品之把車子放在我家,他自己步行回家了,好在不遠,就在汽車站南面的物資局宿舍。臨走前,他和我約好,明天8點來牽車一起去修。我說,好的,我在家等你。

第二天早上,秦品之按時來到我家,我倆拉過玉和一起去摩托店修理,等到了店裡被修理工問明情況後,他說,這車兩個都沒毀,是累的。我倆一愣,車也能累壞啊?!他說,這種車在過度受熱後都會出現這種情況,它們休息一夜都該醒了,不信,你看。他說著打開鑰匙,一腳踹下去,小玉和便立即“嗵嗵”地響了起來,再踩另一個,也是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嗵嗵”地叫了起來。它倆的二重唱使我倆頓生驚喜,心中那早已負疚的塊壘此時飛到九霄雲外。

說實在的,我們感謝那位摩托店的修理工,他實事求是,真誠待人,沒有趁火打劫,失去本真!體現了他應有的誠信和熱情!

按照道理講,我事後是應該給秦品之分杯羹的,可我沒有。因為“前線”太吃緊了!我想,這事很像“管鮑分金”。幾十年來,我一直在心底像管仲一樣,雖然沒說,但一直在心底默唸“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品之也”。

有道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秦品之——你是我真正的摯友,更是我真正的知己,你是我一生中最為難忘、最為敬重的人!是你的鼎力相助,才幫我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歲月,我和全家感恩於你。你的名字和事蹟將會在我的家事裡世代相傳,銘記在心!

幾十年過去了,這件事一直使我縈繫心懷。目前,我已退休多年,老秦還在位上。在此,我謹以一顆虔誠的心祝福您全家事業發達,幸福美滿,健康長壽!

2020/8/27/草於泗州山西會館改定於28日凌晨3:12分。

請你根據此文為我寫首詩,可以嗎?[抱拳][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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