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苑 | 梅葆玖與《大唐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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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0年末於上海舉行的一次南北名家演唱會之後,梅葆玖先生對一位上海市的老領導說:梅蘭芳的《太真外傳》唱腔非常好,卻由於劇本、舞美等原因沒能完整流傳,先父梅蘭芳生前一直引以為憾。為此,我在北京先後改編演出過兩次,卻都不理想,希望上海有關方面能夠幫忙圓這個梅家的夢。老領導瞭解相關情況後,對梅葆玖先生說,如果我們搞,就可能有不同的搞法,我想嘗試“京海結合”,搞出一個新東西來,你同意嗎?在葆玖先生的允諾之下,老領導接受了他的請求,著手組織創作班子,並提出了八個字的創作原則:“舊中出新,新而有根”。當時上海正在醞釀文化體制改革,老領導把這項任務交給上海文廣傳媒集團和文新報業集團。

在案頭工作過程中,梅葆玖先生帶來了交響樂伴奏《貴妃醉酒》錄音,其華麗的音響結構激發了我們做一部交響京劇的動機。劇本初稿出來後,葆玖先生逐字逐句地為我們推敲唱詞和臺詞,尤其對那些置換了舊詞而新詞仍用梅派老腔的部分,他反覆哼唱,協調腔詞和平仄。比如《梨園知音》一場,楊貴妃的臺詞裡有稱“花臉”者,被他改成“花面”,這既符合歷史語境,又念得順口聽來順耳。針對外界可能出現的“造魔”之譏,他說:楊乃林把梅派唱腔掰開、揉碎、重新組合有何不可?交響樂參與伴奏,洋為中用有何不可?由此可見他老人家一點也不保守。

原來他出生在上海法租界,中小學讀的都是教會學校。他動手組裝過收音機,後來又玩唱片和音響,還會開摩托車、拉小提琴等。葆玖先生曾對我說:“小時候父親領著我進電影院,觀摩卓別林、好萊塢的片子。他每次出國都要帶一些歌唱家的唱片回來,諸如卡拉斯、保羅·羅伯遜等,囑咐我聆聽和借鑑。”他還說:“我家老頭(梅蘭芳)從來不保守。如果他能夠活到今天,一定不會反對我們在藝術上中西結合。”在長期的藝術實踐中,梅葆玖很注意吸收西洋美聲唱法的經驗,改變傳統的梅派發聲術,使之更適應自己的嗓音。果然,他在將近80歲時表演《梨花頌》時依然珠圓玉潤。

《大唐貴妃》舞臺上有前中後三組楊玉環扮演者,梅葆玖是最後一組,雖然其戲份只有一段反二黃慢板“忽聽得”,卻如同整場演出的“定海神針”,藝術含量極高,壓得住臺。原來《大唐貴妃》首演時他已經67歲,體能和嗓音雖在逐漸衰落過程中,卻從來沒有在舞臺上露出任何破綻,聲音顯得不嘶不懈,圓潤厚實,這是出於他的技術能力和藝術智慧。我還記得2001年11月第一輪演事結束後,葆玖先生對我說,這出戏的聲腔還缺一點“昆的東西”,建議我考慮一下。於是從第二輪演事開始,就有了劇中人李龜年唱的那段由《長生殿·九轉》改編的崑腔。這個曲牌只用一支笛子伴奏,顯得十分淒涼慘烈,很有感染力。從此,《大唐貴妃》以一齣戲而兼容西皮、二黃、反二黃、崑曲,聲腔結構完備,為京劇劇目系統所罕見。

葆玖先生生前對於《大唐貴妃》有兩個願望,一是由它代表梅蘭芳的藝術體系光鮮地走向世界舞臺,二是能夠讓各地的梅派傳人學演、普及。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上海舉行海內外梅蘭芳藝術會演,當時的汪道涵市長為之題字——“梅開世界”。那麼梅葆玖先生為什麼把“梅開世界”的願景寄希望於《大唐貴妃》呢?原來,梅派藝術所呈現的那種中正平和、通大路的境界,最能接通儒家的中庸之道,而梅派藝術發展到今天則以《大唐貴妃》裡的《梨花頌》為代表。

隨著《梨花頌》流傳越來越廣,葆玖先生對《大唐貴妃》的自信心也越來越足。他把這段唱腔視為自己的代表作,梅葆玖認為是新時代對梅蘭芳“移步不換形”理念的演繹。另外,梅蘭芳創排的新戲存活率很高,不斷充實著梅派藝術體系的寶庫。當年的“移步不換形”和今天的“舊中出新,新而有根”是一以貫之的原則,反映了京劇藝術的發展規律。

梅葆玖先生生命的最後幾年頻頻南下,為《大唐貴妃》復演而奔走。2016年開完兩會後,他立即著手抓北京京劇院的《大唐貴妃》立項工作,親自去申請資金。然而,就在此時,他突然倒下了。半年以後,此劇由梅葆玖的兩位弟子胡文閣和張馨月主演,在北京天橋劇場推出,此前還專門舉行了梅葆玖追思會。

梅葆玖先生和對《大唐貴妃》的貢獻是巨大的,此番上海排演新版《大唐貴妃》,既是以“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姿態為上海國際藝術節獻禮,同時也以此告慰梅葆玖先生的在天之靈。

作者:翁思再

編輯:顧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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