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第一謀殺案”轟動上海

“東方第一謀殺案”轟動上海

彭 湃

1929年11月11日深夜,在上海市霞飛路附近一處宅院的門前,隨著幾聲槍響,—個穿黑色西裝的人當場命歸西天。

當大批法國巡捕和偵探趕到時,只剩下包括穿黑色西裝者在內的幾具屍體躺在血泊中。在戒備森嚴的法租界發生如此刺殺大案,並部署策劃得如此周密,實施刺殺如此乾淨利落與準確無誤,此消息立即轟動全上海。各報連日都以顯著位置報道了這一重大新聞,有的報紙甚至稱之為“東方第一謀殺案”。

英雄就義

周恩來親令“鋤奸”

那個被打死的穿黑色西裝的人,名叫白鑫。1929年初在上海任中共中央軍委秘書。1929年8月23日,白鑫秘密通知在上海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農委書記兼江蘇省委軍委書記彭湃等,於次日下午在他家開軍委會議,並且說,黨中央軍委書記周恩來也參加。

24日下午,會議按時進行。周恩來因為臨時有事未能到會。

彭湃等人沒有想到,會議還在進行中,大批國民黨特務便衝進屋內,按他們手中拿的名單抓人。

“伍豪(周恩來化名)?誰是伍豪?”彭湃?誰是彭湃……他就是……”特務們衝過去,一把拉過彭湃,用手銬扣住了他的雙手。

奇怪,特務們為什麼拿著名單?又為什麼那麼準確地認出了彭湃?這裡肯定有問題。參加會議的中央軍委委員楊殷、顏昌頤、邢士貞等,也和彭湃一樣都被銬上手銬。

事情發生後,周恩來和負責中央特科的陳賡通過多種渠道瞭解到黨內出了叛徒。

這叛徒不是別人,正是白鑫!大革命失敗後的上海,白鑫被敵人的白色恐怖嚇破了膽,他通過在南京被服廠當廠長的哥哥,聯繫上國民黨上海黨部情報處長範爭波。為了邀功請賞,他提出能幫助國民黨抓到伍豪、彭湃等共產黨要人。

範爭波喜出望外,便與白鑫暗中定計,借中共中央軍委開會時,來個一網打盡。所幸周恩來因為臨時有事沒有參加,不然中共中央的損失可能會更為巨大。

彭湃是早期農民運動主要領導人之一,在黨內有很高威望和影響力,他的犧牲無疑是黨的一大損失。彭湃就義後,周恩來悲憤萬分,指示陳賡,要迅速弄清叛徒白鑫的行蹤,定殺不赦,以絕後患!

“烏龜”露頭

柯醫生“長線釣魚”

陳賡接到周恩來的指示後,便安排上海地下黨組織多方查找白鑫的下落。白鑫不是傻瓜,當然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就當起“縮頭烏龜”。因此,地下黨組織儘管四處打探,也一直沒有弄到白鑫的任何訊息。

1929年9月下旬,白鑫帶著國民黨特務突然到上海達生醫院找柯達文大夫看病。

原來,白鑫知道中共上海地下黨組織不會放過他,整天處於極度的驚恐之中,被嚇出了頭疼的毛病。

柯達文為他診病後,說:“你坐一坐,有幾種藥在樓下,我去取。”他下樓匆匆到鄰居家給陳賡打電話。不料,白鑫這時早已經成驚弓之鳥。等他回來時,白鑫已經悄然離去。

陳賡指示柯達文說:“他露面了就好,病人有病總會找醫生的。他要再到你那兒,先設法穩住他,我們的人隨時就到!”

柯達文是中共地下黨員柯麟的化名。而白鑫在黨內的職位較低,再加上剛到上海不久,他並不曉得柯達文的真實情況,只知道柯達文醫術好。果然,過了幾天,白鑫又打來電話,說要再請柯達文看病。不過,狡猾的他不到達生醫院來了,而是要柯達文到法租界的一家飯店給他看病。柯達文問是哪家飯店,白鑫說到了法租界自會有人告訴他。

柯達文將這一新情況及時向陳賡作了彙報,陳賡指示他按約定時間前往,並且一定要拿捏好治療的分寸,既要讓白鑫感到治療後病情明顯減輕,也不能讓他感到已經痊癒,這叫“放長線釣大魚”。柯達文自然心領神會。

又過了幾天,白鑫自感吃了柯達文給開的藥後病情減輕許多,再次請柯達文看病。

這次,小車載著柯達文停在了霞飛路(今淮海中路)和全坊四弄43號門口。不幾日後,他們又將柯達文請到這裡。

柯達文估計,這兒就是白鑫的藏身之地。於是,柯達文將這一重要情報向陳賡做了彙報。

深入“虎穴”

楊登瀛“義結”叛徒

柯達文掌握了白鑫的藏身之地,陳賡不由大喜過望。但柯達文限於身份,再往後只能做些外圍工作,但要真正打進敵人內部去,盯準白鑫,還必須另找一個同志。

於是,陳賡再次想到了楊登瀛。楊登瀛原名鮑君甫,自幼就在日本生活與求學,是一名名符其實的日本通。進入國民黨特務機關內部後,國民黨特務頭子陳立夫把他視為知己,任命他為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駐上海特派員!

到上海不久,楊登瀛因為同情共產黨人,成為中共歷史上第一個不是黨員的特工人員。

楊登瀛利用這個關係,經常在上海出入國民黨上層和特務之中,獲得許多重要情報。在最緊急的關頭,救過中共上海地下黨許多同志。

這一次,陳賡請楊登瀛弄清楚和全坊四弄43號是個什麼地方。他很快回復說:“那是大特務範爭波的公館,白天黑夜都有國民黨特務看家護院!”

“唔!怪不得白鑫會藏在他那裡,原來是個‘老虎穴’!”陳賡似有所悟。接著,陳賡將周恩來的“鋤奸”指示告訴了楊登瀛。

楊登瀛心領神會:“你放心,我馬上去這個‘虎穴’摸清白鑫的情況,並把他定在那裡,以便咱們下手。”

次日一大早,楊登瀛就找了個事由,登門到範公館拜訪。楊登瀛這位陳立夫跟前的大紅人親自登門,範爭波自然不敢怠慢,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這位“大員”竟會“通共”,也就沒有安排白鑫刻意迴避。

範爭波和楊登瀛正在客廳裡閒談時,白鑫下樓到院內散步。楊登瀛假裝不認識,問他是誰。

範爭波便把白鑫介紹給他。能夠結識楊登瀛,白鑫受寵若驚:“楊特派員,乞望今後多多指教!”

楊登瀛笑了笑,說:“共匪要犯彭湃能夠落網,你可立了一大功!”

白鑫搓搓手:“不敢!只可惜那次伍豪未能到會,否則也跑不了。”

楊登瀛一語雙關地說:“我一定向中央組織部報告。中央對你一定會論‘功’行‘賞’的!”

“多謝楊特派員!”白鑫一副媚態。

此後,楊登瀛多次到範公館找白鑫談話。一次,他故作關心地對白鑫說:“彭湃案轟動全國,估計共產黨不會輕饒你,你哪裡也不要去,住在範公館裡,否則會招致禍端。”

白鑫聽了,立即出了一頭冷汗,哀求道:“特派員,能不能向南京中央請示,要我到南京去吧。”

楊登瀛說:“現在不能走!得過一陣,風聲小了再動不遲。”

白鑫萬般無奈:“是、是……可是我這心裡……”

楊登瀛說:“不要怕!有我在,這件事最為保險,你放心好了!”

就這樣,楊登瀛和白鑫交上了“朋友”。楊登瀛時常前來和白鑫閒談,打麻將,實際目的就是為了把白鑫穩住。

裡應外合

“鋤奸隊”深夜懲奸

白鑫儘管住在國民黨大特務家裡,又有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駐上海特派員楊登瀛的“保護”,仍吃不下,睡不好。一閉上眼睛,就夢見彭湃、楊殷等人渾身是血地站在他床頭。雖然不斷找柯達文診治,但頭疼的毛病總是反反覆覆,不見痊癒。

有一次,楊登瀛正在和白鑫談話時,正巧柯達文前來診病。

楊登瀛假裝不認識,等柯達文走後,他用關切的口氣問:“這個人可靠嗎?不要把共產黨引進來。”

白鑫肯定地說:“他不可能是共產黨。”楊登瀛笑著說:“那就好!這地方可千萬不能叫共產黨偵察到。”他又回頭告訴範爭波:“爭波,不可大意!”

範爭波說:“放心好了,登瀛兄,能進我這門的,都是最可靠的人,共產黨絕對找不到這裡!”

白鑫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就一再請求範爭波向南京方面報告,希望能允許他出國躲躲風頭,最好是去意大利。他認為在國內即使是去南京或廣州,也不安全,共產黨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找到他,替彭湃報仇。

最後,國民黨方面終於同意白鑫逃往意大利。當然,對這麼“核心”的機密,範爭波和白鑫是不相瞞“好朋友”楊登瀛的。

陳賡接獲這一重要情況後,立即向周恩來報告。

周恩來指示,一定要弄清白鑫出逃的準確時間、船次、從何處出發、坐什麼車去碼頭,並指示陳賡組織精悍的“鋤奸”隊員,堅決除掉叛徒,絕不能讓他逃往國外。

白鑫和範爭波、楊登瀛商定,出走時間定於1929年11月11日深夜11時,並且船票已經定好。

範爭波還特意安排,小汽車就停在公館後門口,讓白鑫夫婦出門就上車。

楊登瀛心想,範爭波這樣的安排,我們的紅色隊員將無法爭取時間展開戰鬥,剷除叛徒的計劃十有八九會付之東流。他急中生智,對範爭波說:“你的方案也許不錯。可是,深更半夜,門口停輛汽車,會惹人注意。萬一走漏點什麼消息……”

“不會的!”範爭波說,“這件事,連我的管家也不知道呢!”

“不然!”楊登瀛擺擺手,“自剿滅彭匪以來,共黨恐怕一直在暗中偵察白鑫的蹤影。他們的人向來無孔不入,萬一他們疑心到此處,而門口又停輛小車。豈不要出問題嗎?”

範爭波也許是認為楊登瀛說的有理,或許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駁楊登瀛的面子。終於定下來,小汽車不停在43號門口,而改停50米外的弄堂口。楊登瀛隨後將一切都向陳賡作了彙報,陳賡對他的機智沉著表示了稱讚。

1929年11月11日傍晚,楊登瀛以辭行為名,又特地到範公館偵察一次,並送給白鑫一盒點心,“聊表一點心意”。

可笑的是,死到臨頭的白鑫此時還對楊登瀛的“關懷”萬分感動,分別時竟還流了幾滴眼淚。

楊登瀛看到白鑫仍按原計劃逃跑,才放心離去。

入夜,負責伏擊叛徒的“鋤奸”隊員按計劃分別潛入和全坊,在四弄43號的後門佈置得十分周密。夜靜更深,周圍人家紛紛熄燈安寢。只有43號院裡仍然燈光閃亮。

11時許,43號院後門悄悄啟開一道縫。一個人閃出來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動靜後,他見周圍十分安靜,認為沒有任何危險,才向裡面招手。大門裡很快閃出7個人:白鑫夫婦、範爭波兄弟和3個“護駕”特務。

他們剛走幾步,黑暗中突然有人大喊一聲:“白鑫,哪裡走!”

接著就是“砰、砰”兩槍,一個特務應聲倒地。範爭波弟弟大喊:“有埋伏,快……”

話未說完,一顆子彈打死了他。

白鑫為了活命,拼命向停在弄堂口的汽車跑,一個“鋤奸”隊員立即追過去。白鑫跑到汽車處剛要鑽進去,後面的槍聲響了……

戰鬥很快結束。白鑫、範爭波弟弟和兩個特務被打死,範爭波和白鑫的老婆則受了重傷。

事件發生後,中外報紙著力渲染,有的報紙甚至冠以“東方第一謀殺案”,藉以駭人聽聞。

國民黨方面下令迅速查清事實真相,他們費了老大勁也沒有查出個子醜寅卯,最後只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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