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女性在婚姻的逃离中,真正出逃的是爱还是身体?

谁的一生不曾想过逃离呢?在婚姻这个漫长的时光里,逃离的念头一定不止一次吧?

《逃离》:女性在婚姻的逃离中,真正出逃的是爱还是身体?

《逃离》,是加拿大女作家艾丽丝﹒门罗的一部短篇小说。主要讲述了一座小镇上,主人公少妇卡拉与丈夫克拉克日常生活中的一些插曲。在这些插曲中,最主要的情节是,卡拉因对丈夫对婚姻的种种不满,在曾经的雇主兼朋友西尔维亚的帮助下,临时起义决然地离家出走,这次逃离计划从早上开始行动,到晚上即宣告结束:卡拉电话求助自己的丈夫,主动要求回家。

故事虽然简单,看似就发生在我们生活的小区或隔壁,而通过小说中两位女性——主人公卡拉和西尔维亚各自的婚姻生活,我们窥视到婚姻伤痛之下女性的两种逃离:一种是显现的逃离(身体的逃离),一种是隐性的逃离(内心的逃离)。

先说隐性的逃离——内心的逃离。

小说中女二号西尔维亚,是诗人贾米森的太太,她自己在一所大学中教植物学。她是一个独立、矜持、外表孤傲而内心感性的女人。她与贾米森有着几十年看似风平浪静的婚姻生活,而当贾米森先生去逝、刚刚火葬之后,她风卷残云般,把她丈夫的所有物品恨不得倾刻之间化为灰烬。

包括他所有的衣服,无论穿过没穿过;那些礼物,无论是否拆封;他吃过的食物,无论是否启封,全部或卖掉或扔进垃圾桶。她对与自己丈夫有关的物品消灭之彻底,令人瞠目。

“我真希望用不着我来把它们拉到镇上去,我但愿能把它们全都塞进焚化炉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当卡拉帮着收拾的时候,西尔维亚这么说。

西尔维亚丈夫的死,我们没有看到她一丝丝悲痛,反而从文字间也能清晰地嗅出她内心无比的解脱和决绝。在处理完一切之后,她内心只真切地“急煎煎”地想见到卡拉,而没有丝毫对丈夫的追忆。

小说中对于西尔维亚与丈夫的婚姻几乎没有过多描述,而仅仅这些就传达出,西尔维亚与丈夫的婚姻早已是貌合神离,她的内心早已不属于她的丈夫,精神内核中的西尔维亚早已逃离出了她自己沮丧的婚姻,婚姻只成了一纸契约,而她的丈夫死亡的那一刻,即宣告了这份契约的解除和她自己形神合一的真正逃离。

也许正是因为空壳一般的婚姻生活,西尔维亚对于来自己家打零工的卡拉,怀抱着一种微妙而特殊的感情。

卡拉的青春、明亮、纯净、爽朗和热情无不打动着西尔维亚。她希腊旅行回来不忘为卡拉带来精心挑选的礼物,当卡拉来她家里做日常家务间隙,卡拉无意地在她头顶心吻了一下时,“自此以后,这一吻就一直留在西尔维亚的心里了。”

这不经意的一吻如此打动她的心,可见,西尔维亚的婚姻中,夫妻之爱,早已逃离了他们婚姻的躯壳。

所以,当卡拉第一次在她面前留下对于婚姻痛苦的眼泪,突然想要离家出走时,她才会不顾及理智和颜面,当即想尽一切办法帮卡拉顺利逃走。

一位理性、矜持又高傲,且新丧夫的女士,能如此不假思索地成为卡拉离家出走的同谋,不正是反衬出她对不幸婚姻的感同身受吗?她的内心早已逃离出了自己那个婚姻的躯壳,正如三毛所说“灵魂若无栖息之处,到哪里都是流浪。”婚姻亦然,失爱的婚姻,是心的逃离。

《逃离》:女性在婚姻的逃离中,真正出逃的是爱还是身体?

再说显现的逃离——身体的逃离。

小说的女一号卡拉有两次逃离,都是因为爱。第一次因为父母反对她与克拉克的交往,在她18岁那年就离家出走,和克拉克住到了一起,这一次卡拉成功了。

第二次逃离发生在她婚后的生活中。生活艰苦、生意萧条、婚后生活的平淡等等充斥着卡拉的心。甚至为了吸引克拉克对自己的在意,卡拉编制出自己险遭久病在床的老诗人贾米森性侵的谎言。

在一个毫无任何准备的寻常日子,卡拉向雇主西尔维亚哭诉婚姻的伤痛之后,突然决定要出走。西尔维亚热心地帮她准备好了一切,从行装、告别宴、到行程、住宿朋友家等安排得妥当又贴心。然而卡拉真的确定要逃离吗?

其实她并不确定:

当西尔维亚替卡拉分析出走之后,要投奔哪里时,卡拉第一反应还是自己家的生意,怕影响到她和丈夫的生意;

卡拉留给丈夫的便条,短短的几个字都写错了一个字(内心何等慌乱);

当坐在大巴上的卡拉看到田地时,联想到当初和丈夫选择地角中的疏漏,还想着告诉丈夫;

当大巴来到第一个小镇时,卡拉哭起来了,她甚至无法把注意力放在出离之后的生活上。

“她真是想象不出来。。。每天都生活在没有克拉克的人群之中。”

“在她正在逃离他的时候——也就是此刻——克拉克仍然在她的生活里占据着一个位置。可是等逃离告一结束,她自顾自往前走自己的路时,她又用什么来取代他的位置呢?又能有什么别的东西——别的人——能成为如此清晰鲜明的一个挑战呢?”

当大巴就要拐上高速路时,卡拉终于抑制不住,断喝司机要求下车。

卡拉的这场逃离仅仅一天,就宣告结束了。

《逃离》:女性在婚姻的逃离中,真正出逃的是爱还是身体?

两种逃离,一个是隐形的成功的,在真正实现逃离之前,西尔维亚内心已经逃离出了她的婚姻;一个是显现的失败的,卡拉躯体上的逃离,却逃不出她内心对丈夫的爱和依恋。

《简爱》中的简爱,逃离伴随着她每一次命运的变迁。她在桑菲尔德府,与罗切斯特彼此陷入热恋之中时,阁楼上的疯女人、罗切斯特前妻的突然出现沉重地打碎了这种甜蜜,简爱决然地选择了她人生中的第三次逃离,离开罗切斯特。

逃离后的简爱在牧师的帮助下,准备过一种平静的生活,然而牧师向她求婚,简爱意识到她的内心始终念念不忘的依然是罗切斯特,他仿佛从未从她的生活中离开过。于是简爱第四次逃离,离开了牧师,重新回到了罗切斯特身边。

若爱还在,任凭你七十二变也逃不出婚姻的手掌心儿;若爱不在了,住在婚姻内的灵魂早已逃走了,所谓“身犹在,心已远。”

《逃离》:女性在婚姻的逃离中,真正出逃的是爱还是身体?

处理亲密关系,实际是在处理与自己的关系。

婚姻就像一面镜子,从对方身上不断的照见自己,越是不接纳自己,也就越表现得无法接纳对方。

1.卡拉对克拉克的种种不满,其实都是她对自己不满的种种投射。

她抱怨克拉克冷落她只沉迷于电脑,其实是卡拉不满于自己生活太空虚;

她哭诉克拉克对她奚落挖苦,其实是她沮丧于自己总把事情做不好;

她怨恨克拉克总对她发火、瞧不起她,事实上卡拉就是一个缺乏独立和自信的姑娘。

2.西尔维亚如此地嫌恶自己的丈夫,几乎要把丈夫死后的一切痕迹都抹去,其实映射出她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强烈不满意:不敢向别人表达爱,也不爱自己。

她不敢直接表达爱。她从希腊回来,已经给卡拉精心挑选了一件礼物,内心想兴冲冲地送给卡拉,“急煎煎”地盼着卡拉来。可当卡拉问起她的希腊之行时,她拐弯抹角地引到这个礼物上,想隐藏起她对卡拉的一番深情。

她也不爱自己。她给卡拉仓促准备逃走的行装时,为卡拉挑选了自己的衣服,几乎是全新的,只是因为“太惹眼了”,西尔维亚就从未敢穿过。一个爱自己的人,会觉得自己配得上所有美的事物,几件惹眼的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不爱自己,又不敢向别人表达爱的人,如何能拥有充满爱的婚姻?

《逃离》:女性在婚姻的逃离中,真正出逃的是爱还是身体?

艾丽丝﹒门罗,是加拿大著名女作家,以短篇小说闻名全球,入选美国《时代周刊》“世界100名最有影响力的人物”,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同时被誉为“加拿大的契诃夫”。

门罗的这部《逃离》,在细腻而优雅、准确又简洁的文字间,每一个细微的情节都洋溢着故事性和深意。门罗的叙事,对于情节只讲三分,七分蕴藏在叙事中女性的心理,它的冲突和惊悸都在人心之内,而不在情节之上,让读者沉浸于人物之中,回味和思考。这种叙事淡雅却真切,充满艺术性。

婚姻路上的逃离,是真出逃还是小插曲,也许“爱”才是唯一的求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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