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心元心語
1
入夏，剛過完三十一生日，徐星耀就遭到老爸逼婚。
“親爹，對象都沒有跟誰婚啊？”
“為你準備好了，唐小果，同歲，本科學歷！”
“老爸，不帶這樣的，小二黑年代就婚姻自主了，現在小二黑的孫子都大學畢業了吧，您還包辦？”
“錯過唐小果，抱憾終身！”
“求您，讓我抱憾吧！”
“怎麼，娶她委屈你了？我告訴你是你小子運氣好，小果一直沒對象，要不能輪上你？”
“娶不了！”
“半年為期，半年還不行我同意你們分開！”
“娶不了！”
“我公司股份轉給你！”
“娶不了！”
“總經理讓給你！”
“成交！”
哈哈，老掉牙的橋段，管用！
徐星耀徐家唯一公子，被大家稱徐少，一直幫老爸打理公司，高端大氣著稱，奢華內涵享譽。
多年未婚，不是沒人愛，是沒空愛。
徐少唯一的放鬆方式就是買奢侈品，轉眼把自己買成了鑽石老五。
“娶就娶，反正半年為期，換來公司的決策權，聚划算！”他心裡合計。
只是對唐小果生出嫌惡，呵呵，有點肚子疼賴灶王爺。
洞房，花燭。
一色的紅木傢俱閃著奢華的光，園型的大床上是若有若無的帷幔，裡面紅色的喜緞被面鑲著金色的龍和鳳，櫥櫃上十六根紅色的喜燭噼噼啪啪爆著燈花，房間裡到處瀰漫著奢靡。
徐星耀終於等到客人全部退去，一腳踢開新房的門，看了一眼坐在床上蒙著蓋頭的新娘，啪的一聲打開房間所有的燈，熾亮的燈光晃得他眯起眼睛，新房也瞬間沒有了燈光的嫵媚，空氣冷颯不少。
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嘴角帶著幾分薄涼：“蓋頭自己拿下來吧，別裝模作樣了！”
蓋頭嗖的一下在新娘頭上滑落，然後是那雙怒目的眼睛：“你想怎麼樣？”
譏笑掛上徐星耀嘴角：“新婚之夜，你說我想怎麼樣？”
新娘有了驚恐：“你敢碰我試試？”
“不是你上趕著要嫁給我嗎？怎麼又婊起來了？”徐少不解。
“鬼才要嫁給你？”新娘帶著憤怒。
等等……這都什麼情況啊？
“騙誰呢？那我父親為什麼一再讓我娶你？”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徐叔叔資助我小學中學大學，半年前就懇求我嫁給你，我不想，但是徐叔說半年為期，半年後隨時可以分開！”
老爸也不是這麼不明事理的人啊，哦，資助人家孩子上學，完了再娶人女孩？
這好說也不好聽啊！
老爸不是這樣的人！
可是眼下……
徐少轉臉看到新娘唐小果一臉的無奈，突然有了一絲快意，真好，她也不是開心的，她也不是願意的，這就有的談。
“既然都不願意，那我們就先裝裝樣子應付我爸，半年後分開！”
“好！”唐小果答應得果斷堅決。
“那我睡新房，你睡客房？”徐少看著唐小果。
“好。”小果倒是知趣，起身，搬過被子，要去客房。
“等明天吧，保姆沒睡，還在收拾，別讓我老爸知道分房。”徐少突然想起。
“那我在沙發將就一晚！”
徐少隨手關掉頭頂的亮燈，剩下牆上紅色的壁燈和落地的橘色光，臥室頓時靡靡起來，沒有了戾氣，多了旖旎。
沐浴在橘色氛圍裡，他無聲地咧嘴笑了：“結婚這麼重要的事，我們當了兒戲！我們見過面嗎？我爸說我們見過，我怎麼不記得？”
看不見唐小果的目光，聽見了她幽幽的聲音：
“你八歲的時候跟徐叔來過我們村，那時我要上一年級，徐叔來看我家的實際情況，那時你下車不走路，說我們村的土路硌腳，是我爸把你抱進來的。初中你和徐叔又來一次，你沒下車，好像一直在拿手機打遊戲。我上大學你去學校給我送東西，但是放在門口就走了！”
“所以我們沒結婚的基礎，對吧？”徐少著急解釋。
“我知道，我也不想，但是徐叔一個勁懇求，我實在推不掉，我們就讓他開心一下吧，你放心，離婚我不會要一分錢！”
徐少沒說，其實大學那次送東西他看見唐小果了，瘦得跟個麻桿似的，來陣風都能夭折，所以不是他的菜，但是老爸天天說小果怎麼怎麼優秀，怎麼怎麼懂事，甚至大道至善都用上了，僵持多年，老爸最後直接賜婚，並用公司誘惑。
接受誘惑也是因為敬重老爸，老爸不單把公司做到上市，老爸還是個有情懷的人，有記憶起老爸就資助很多貧困的孩子上學，每年都拿出公司的部分利潤做慈善，而對這個唐小果卻情有獨鍾，說她有出息有能力，品德高尚心地善良。
高尚善良就要娶做老婆嗎？
這個工科女不知道給老爸灌了什麼迷魂湯！
老爸最大的心願就是讓唐小果做兒媳，那就娶吧，結婚而已，和老爸也得鬥智鬥勇，不能硬碰硬。娶了，好吃好喝待著，她煩了自會提出離婚。
2
第二天醒來已經日上三竿，徐少環視一下房間，確定唐小果不在，便抽身起來，走出臥室。
房間靜悄悄的，只有周嫂在擦地，看見男主起床，恭聲說道：“少爺起來了，太太吃了米粥和雞蛋，您吃什麼？”
徐少的嘴角癟了癟：真是土包子，連吃飯都是那麼土！
“還是老樣子！”
周嫂馬上端來一杯牛奶和一塊三明治，外加幾粒水果，徐少大口吃起來，心想：早餐應該是這個樣子，牛奶是進口澳洲的，據說那裡的牧場沒有汙染；三明治裡面的培根也是國外空運的，他不吃國產的，夾層的生菜是有機的，連那盤水果都是五顏六色，這不叫奢侈，叫精緻。
看他吃完，周嫂低聲說：“少爺，早上太太說她可以打理家不用我了，我已經收拾好東西，一會兒就走了。”
徐少沒想到唐小果會有這個決定，願意當老媽子而且是免費的，也不錯啊：“那就按照太太說的吧，我多給您三個月的工資！”
他來到衣帽間換衣服準備去公司，每次看見一排排的衣服整齊地碼在那，就覺得養眼，一色的名牌，好幾件都是全球首發的名牌等等，還有那一排排晃瞎人眼睛的袖釦、領帶夾、手錶，閃光明亮，這是地位身份的象徵，也是富有尊貴的象徵。
徐少嘴角微微彎起，順口打了個呼哨，奢侈是因為有能力，有能力所以值得奢侈。
記得剛喜歡這些奢侈品時，老爸還總說少買一件吧，把錢捐給上不起學的孩子，徐少是聽的。大了，覺得老爸是道德綁架，所以開始不告訴老爸價格了，兩萬多塊錢的西服，老爸問：“多少錢？”
“兩千！”
“那你再買一件！”
“賣沒了！”
有一次聽見老爸說：“都說女孩能花錢，男孩花起來不比女孩省！”
徐少懷疑老爸是說他的，所以搬出來單住，讓老爸摸不到虛實。
他環顧著衣帽間，看見給唐小果買的三件婚服都整整齊齊地掛在那裡，不禁嘴角彎得更深了。
他一直認為唐小果是別有用心，所以婚前沒給禮金也沒買衣服首飾什麼的，她不是認錢嗎？那我就不給錢！
整個婚禮包括傢俱用品都是超奢華，只是新娘花銷上一概省略，就買了婚禮當天三套衣服，連新娘平時穿的衣服也沒買。
對付拜金女，他絕不手軟。
晚上六點準時回家，因為新婚，大家知趣都沒約他，包括生意夥伴。
唐小果還沒回來，徐少坐等她下班做飯，不是自己能幹嗎？那好，爺就等你侍候了。
七點鐘的時候響起開門聲，一會兒廚房傳出動靜，想必是開始做飯了，再過一會兒，有吃的動靜卻沒有叫他的聲音，徐少憋不住了，氣哼哼地走出來：“吃飯不知道喊我一聲？”
“餓了自己就知道出來，又不是小孩，喊什麼喊？”小果頭都沒抬。
“你把家政辭了那不就你幹嗎？有什麼委屈的！”
“誰說我辭家政就得我幹了？你沒長手嗎？咱們分工，我負責做飯，你負責洗碗；收拾房間歸我，擦地歸你；洗衣服歸我，襪子內褲自己洗！”小果眼睛依舊沒抬。
“你搞錯了吧？我長這麼大就沒幹過活，不會！”徐少有點暴跳。
“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啊？”小果沒好氣地懟回。
“我堂堂公司經理，給你刷碗，想什麼呢？”徐少眼含怒意。
“你首先是丈夫，然後才是經理，一個家都領導不好，工作也好不哪裡去！”
這是何方派來的妖孽，竟這麼振振有詞理直氣壯。
“不幹！”徐少斬釘截鐵。
“完不成家務不能睡覺！”小果抬起眼睛，冷冰一片。
“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就你自己洗！”好難不和女鬥，徐少轉身。
“不吃也得洗！”聲音堅定。
“我靠，你是不是找打？”男人攥起拳頭。
“你長本事了，還敢打我？別忘了徐叔給了我特權，我可以隨時告你的狀！”小女子輕蔑地看了他一眼。
徐少立刻像洩了氣的皮球，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西紅柿炒蛋，樹椒土豆絲，早上的剩粥，盤裡還剩三個饅頭，這都什麼飯啊，從哪下嚥？
也許是看見他打量飯菜，小果繼續說：“要吃就坐下吃，夜漫漫飢餓難捱，別說我沒提醒你！”
這都晚上八點了，確實有點餓了，不吃也得刷碗，那還不如吃點吧。
看他坐下來，女主接著說：“今天晚上我們分房睡！”
“求之不得。”男人嘟囔。
那天晚上，徐少平生第一次刷碗，多虧沒有技術含量，很快就刷好碼齊，剛擦乾手，唐小果又把拖布丟過來：“麻煩徐少把地擦了！”
少爺懶得理論，不就擦地嗎？就當健身了，他開始呼哧呼哧地拖地，還真是力氣活，一會兒就全身冒汗，房子真不能買大的，累人。
可是……可是家政是被她辭退的，憑什麼讓他幹？
“周嫂幹得好好的，你給辭了，辭了你就幹唄，幹嘛推到我身上？”
“我們兩個年輕力壯的，還找個人侍候，你不嫌丟人我嫌，家務活從小就應該做，你已經晚了太多年！”
“你是猴子派來的嗎？”徐星耀放大嗓門喊道。
3
徐少還在睡夢中被人一把拽起：“七點了，起床吃飯上班！”
想想今天早上有個會確實不能遲到，大少爺不情願地穿衣，來到廚房。我去，小米粥、饅頭、拌菜、煮雞蛋。
“我不喜歡吃這個！”
“明天做你喜歡的，今天先這樣。吃完把昨天換下的內褲洗了，然後麻煩你順道載我一段！”
“內褲扔了吧，載你我不順路！”
“怎麼不順路？咱們不是一個方向嗎？”
“今天我準備繞行可以嗎？”
“哼，做丈夫不盡責任，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早上送我，晚上接我！”
男人覺得好笑，這女人哪來這麼大的底氣？
進衛生間扔內褲的時候，徐少看見衣架上晾著她的線褲，灰色的，但是洗得發白，最搞笑是褲襠那裡打著補丁，現在這個社會還有穿打補丁的線衣線褲嗎？這女人得多缺錢？怪不得要嫁給他，實在是太窮了。
譏諷掛上嘴角，捂好錢袋子，不給她可乘之機。
“和你說下，我確實送不了你，我繞半個市區就為不送你去公司，就為不順道！”
他清楚看見女人眼中的一絲難過，心裡樂開了花，看你還能演到什麼時候。
他知道唐小果上班挺遠的，先公交，然後地鐵，好像還不到地方，還得走一段，一路下來怎麼也得兩個小時，想想上班高峰期的人潮湧動你推我搡，就覺得心裡有快感，上班兩小時，下班兩小時，哈哈，小女子看你能堅持多久？再趕上個下雨陰天，澆個落湯雞啥的，想想都爽。
嘿嘿，真是想啥來啥，晚上要下班的時候就是狂風大雨，真想看看這女子的糗樣。
幸災樂禍地笑著，徐少進停車場開車，直奔唐小果公司。
正好下班時間，一會兒他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打著一把花雨傘，很快就被風捲起，傘帶著小果在人行道上跟頭把式的，那兩隻小細胳膊緊緊抓著傘把兒，徐少嘴角彎得更深了，這傻女人連避雨都不會嗎？打個車也成啊，就這麼打著形同虛設的傘往地鐵站趕？
就這麼沒心眼的女人怎麼就讓老爸認定了她？
想想還是不解恨，突然腳踩油門，嗖的一下馳過她的身邊，車輪形成的水浪齊刷刷地射向小果，後視鏡清楚看見落湯雞一般的女人，徐少爽聲地笑出來。
回到家，他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著看自己導演的好戲。
主角還沒回來，男人突然想她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換一件乾爽的衣服，好像真的沒看見她衣服放在哪了。
衣帽間只有自己的衣服，他拉開小果住的房間，沒有衣服，只有一個行李箱，好像隨時準備離開，衣服都在箱裡，打開，少得可憐，幾件廉價的T恤襯衫牛仔褲，想想她平時也確實就是那麼兩件，這女娃太窮了。
八點，門開。
“落湯雞”回來了，衣服貼在身上已經半乾，可是臉色卻有點慘不忍睹，白得像一張紙，想想也是，一身水澇澇的，公交車人多，她身上溼，不敢上，否則蹭到誰身上誰都不樂意，關鍵是……呵呵，你懂的。
衣服用體溫烘乾了再坐地鐵，空調會很涼，呵呵，又熱又冷，不知道什麼樣的感受。
剛想幸災樂禍一下，他看見這“落湯雞”好像眼裡還有淚痕，心莫名地顫動了一下，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便不自然地問道：“要不要給你拿乾衣服？”
唐小果沒言語，徑直奔向自己房間，好一會兒才出來，“我渾身疼，你能煮點麵條嗎？”
“我不會！”徐少說的是實話。
“很簡單，鍋裡先放一點油，然後切點蔥花，西紅柿切成塊放裡面，再加水，開了放掛麵就OK了。”
徐少生平第一次吃了自己煮的麵條，覺得蠻好吃的，只是小果吃得很少，蒼白的臉紅得嚇人，不用摸都知道發燒了，女人就是不經摺騰，淋個雨都能發燒，也開始後悔不該濺她一身水。
看著沒吃幾口就回房間的女人，徐少拿出手機，百度薑湯怎麼做……
4
把薑湯端進去的時候，唐小果整個人蜷縮在床的一隅，被子下顯得那麼瘦小。
男人呆呆地站著，看著她濃密的睫毛覆蓋著眼瞼，像極了日本奈良美智的《夢遊娃娃》，鼻翼忽閃著，臉上的絨毛都看得非常清楚。
她也是三十一歲了，看上去卻和一個高中生差不多，不施粉黛，T恤格子衫，一個馬尾，沒有一點年輕女性的穿著打扮，對了，不是寫程序的嗎？不是年薪二十幾萬嗎？這收入不應該活成這個樣子啊？
“唐小果，喝點薑湯！”徐少開口。
“放下吧，我一會兒起來。”聲音微弱。
“你喝完再睡，一會兒就涼了。”少爺第一次照顧別人。
小果睜開眼睛，慢慢起身，抬起濃密的睫毛：“謝謝你！”
徐少心想，別罵我就成！
“你是不是傻呀，下這麼大的雨不知道打個車嗎？”男人還是埋怨道。
“那得多少錢啊？最少七十！”小果虛弱地說。
哼哼，沒見過這麼愛錢的人。
“你不是一年也二十幾萬嗎？怎麼還計較七十元？”
“掙得多也不能浪費啊！”
這是浪費嗎？
搞不懂！
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唐小果的手機響了，就聽唐小果說：“好，我馬上打車過去！”
說完起身穿衣服，因為虛弱再起得急，人就直直地跌在床上，男人一個健步扶住了她：“都病成這個樣子還去哪裡？剛說完打車貴，現在就捨得了？”
“有個老奶奶住在橋洞裡，我過去看看！”
“她住橋洞和你有什麼關係？”徐少不解。
“這麼大的雨，老人會凍病的。”
徐少還是不解，卻下意識說：“我送你過去吧！”
雨越下越大，看著焦急不安的唐小果，徐少開口：“你認識老太太？”
“非得認識嗎？所有流浪的老人，無家可歸的老人你看見了都可以告訴我，我管！”
這是病好了，語氣堅定。
“你開慈善所嗎？你管得過來嗎？你是誰啊？”徐少提高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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