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波波安
01 第一次接待“醫務人員”
1月30日清早，L在微信中跟我說，最近情緒特別焦慮，想約一次公益OH卡諮詢，我們約定了晚上八點半。這是我做OH卡諮詢以來，第一次接待抗疫“一線”的來訪者，心裡有些忐忑。
晚上八點半，我們接通了微信語音通話。L說她是一名藥劑師，在某醫院的藥房工作，她的丈夫是一名醫生，每天直接與新冠感染的患者接觸。她已有十多天情緒很不好，感覺特別害怕、焦慮，莫名地想發脾氣，總是擔心丈夫會被感染，也擔心自己會被感染。最近12歲的兒子還做惡夢，說夢見自己死了。L感覺成天在一種害怕擔憂中，有些要崩潰了。從L的聲音中聽得出她的情緒很壓抑。
02 “我”焦慮、害怕
我說：“那我們用OH卡來看看吧，首先抽出一張卡牌代表你自己。”我按照L的報數，抽出第一張卡，拍照發給了L。
在我的引導下，L憑直覺邊看卡邊說：“我覺得，卡上的女人叫瑪麗，50歲的樣子，是一個有智慧、積極向上、堅毅的女人。但是瑪麗很憂傷、焦慮，好像在沉思著什麼。瑪麗的願望是想捨棄什麼，好像是要在事業方面作個決斷。”
看到這裡，L馬上接著說道：“剛才看到她要捨棄什麼，讓我想到自己的老公，每天早出晚歸，上班下班，每天跟那些感染了病毒的病人接觸，為他們插尿管、拔尿管，給他們治療。他每天都很累，可是他也不說什麼。他科室的醫生，已有十幾個被感染了，他們都穿著防護服，還是被感染了。真的太危險了，我想讓他放棄這個工作，不要再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了......”
說到這裡，我聽到L開始哭泣，聽到她的哭聲，我也有些莫名地難過，這是我在做OH卡諮詢時從來沒有過的感受，感覺自己也有些不淡定。我輕聲對L說：“想哭就哭吧！”
L聽到我這麼說，哭的聲音更大了，她邊哭邊說：“我真想讓他放棄他的工作啊，他太危險了，我好擔心他會感染啊。我和他並沒有分開住，我想在精神上給他支持。每天我們回家後都要各種消毒，但是，我也擔心我會被感染，我的兒子會被感染！我真的好害怕啊......”
我默默地聽著她邊哭邊說，她哭了好幾分鐘後，然後說道：“我現在感覺舒服多了。我知道，在這個特殊時期，我們醫務人員必須守在前線，原本人手就不夠，如果他不去上班，大家都不去上班，那些病人怎麼辦？我也知道他也不可能放棄他的工作！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放棄！”
我說：“嗯，是的。你再看看卡上的瑪麗，感覺她有話想跟你說嗎？”
L說：“我感覺她沒說話，但是她眼裡有希望。”
我接著問：“你想跟她說什麼或做些什麼嗎？”
L說：“我想跟她說，希望你在生活中遇到什麼艱難困苦，一定要積極面對，要強大！而且我想抱抱她。”
我說：“那麼你在想像中抱抱她吧。”
L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抱了她，感覺她心情好了一些，但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我問：“哦，她還是沒有說話，此時，你還想跟她說些什麼嗎？”
L說：“我想跟她說，其實你可以把困難都說出來。我感覺她聽到這句話之後仍然不說話，而且有些想要放棄的感覺，她有一種很沉重和孤獨的感覺。”
我問：“你感覺她想放棄什麼？”
L緩緩說道：“她想放棄生命！”
我說：“哦，她想放棄生命，你聽到她這麼說，你有什麼感覺，你想跟她說什麼？”
L輕聲說：“我很心疼她，我想跟她說：‘我愛你！’”
我接著問：“那她現在開口說話了嗎？”
L說：“她現在開口說話了，她說她害怕死亡，她害怕家人會死，她也害怕自己會死......”
我問：“你現在感覺她的狀態有變化嗎？”
L說：“我感覺她輕盈了很多，好像又有了力量。”
我接著問L：“你現在感覺怎麼樣？”L表示自己心情好了很多，但還是有一些擔憂。
03 直面“死亡”
我感覺到L的情緒釋放了很多，但是，“死亡”是卡上的瑪麗一直在壓抑的東西，當瑪麗說出了“害怕死亡”之後，明顯輕鬆了。“死亡”也是L反覆焦慮的東西。可能直接面對才能進一步緩解L的焦慮情緒。於是我建議道：“接下來，我們抽一張卡代表死亡可以嗎？”L表示贊同。
按照L的報數，我替她抽出了第二張卡然後拍照發給了她。
我說：“這張卡代表‘死亡’，你看到了什麼?”
L說：“我看到了泥濘的路，還有東西擋著，障礙挺多，如果前面是死亡，好像也不太容易走過去......”
我接著問：“那麼你認為死亡是什麼？”
L回應道：“我認為死亡是沒那麼容易的，是有很多障礙的！”
接著，我聽出L的語調變得輕鬆了，她說道：“其實是我把這個病毒看得太可怕了，我也把死亡看得太容易了，以為人一感染上就會死，其實也不是這樣，是我過於擔心了，而且注意防護，也不一定會感染，是我把壞的結果想得太多了。”
聽到她這麼說，我心裡也輕鬆不少，接著問道：“你再看看剛才第一張卡，你感覺她現在的狀態有變化嗎？直覺她有話跟你說嗎？”
L輕聲笑著說：“她好像不焦慮也不憂傷了，她此刻很平靜，她好像在跟我說，你要有信心，我們一定會戰勝困難的！”
我接著問：“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L說：“我現在感覺好輕鬆啊，這十幾天來從未有過的輕鬆感。那種很沉重的感覺沒有了。而且，我感覺，我又有了力量，而且我相信，這個疫情遲早會過去的，堅持就是勝利......”
最後，我祝她一切順利。
04 我也是抗疫的一份子
個案結束後，我忍不住流淚了，這是我做OH卡諮詢從來沒有過的感受，我忽然對一線的醫務工作者有了感性的認識，挺心疼他們的。他們不僅在體力上承受著高強度，而且在心理上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每天被恐懼和焦慮包圍著，可能這種精神痛苦會讓他們產生“放棄生命”的念頭或者是精神崩潰。
L諮詢的時間是1月30日，武漢封城的第8天，當時的醫院物資急缺、人手不夠，醫務人員確實非常艱難，L和她的丈夫真的不容易。有關規定，如果夫妻倆都是醫務人員，允許有一個人留在家裡照顧家庭。而L和她的丈夫仍然義無返顧選擇每天戰鬥在一線，這就是一種無私的使命感，真的是讓人感動和欽佩！
現在我寫這篇稿子已是2月27日，再次詢問L的近況，L告訴我說，一切都好。經她的允許，我寫下了這篇諮詢記錄，謹向戰鬥在一線的醫務工作者們表達我崇高的敬意。
目前，全國各地的醫療隊伍和物資都紛紛前來支援武漢。雷神山醫院、火神山醫院、方艙醫院紛紛建成，一線的醫療設施條件有了改善，防疫工作也越來越有條不紊。各行各業的人也都在支援武漢，心理諮詢的同行們也紛紛開展公益在線諮詢、疫情免費熱線等。
看到全國各地人民都在為武漢加油，我作為武漢人很感動。作為一個心理諮詢師，我感覺自己也是抗疫的一份子，能夠為一線的醫務人員盡一份綿薄之力，我感到些許欣慰。
在這個艱難的時期，有人給醫務人員送口罩、防護服，有人給醫務人員送蔬菜水果，有人給醫務人員做工作餐，有人給醫務人員提供隔離住宿的酒店，有人給醫務人員提供心理支持......有了各行各業人民的支援，相信醫務人員有了更多力量，能更好地戰鬥在一線。
在這個特殊時期，真的越發感受到了中國人民的團結和堅強。團結就是力量，全國人民團結在一起，就能戰勝困難。
我祝願所有戰鬥在一線的人們，特別是醫務人員，一切平安！我相信，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必將勝利，終有一天，我們會相約在鮮花盛開的地方，暢談美好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