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香|“邳州炒貨”專題徵文選登

炒·香

文/徐輝

炒·香|“邳州炒貨”專題徵文選登

村子不大,村子中央有處大汪,與大汪不到百米的四周聚集著高高的宅子,宅子上一排一排的都是村子裡的老戶人家。

高宅子的地基都是用汪塘裡的泥墊起來的,多少年了?孩子們都不知道,中年人也不知道。汪塘里長滿菱角,每到夏季末尾,菱角成熟,孩子們聚集在汪塘周圍,用一根麻苘繫著一塊磚頭,一頭攥在手裡,把磚頭扔到汪塘裡,待到磚頭沉到水底,開始往回拽,水裡菱角的植株就會被帶到岸邊,一顆一顆肥碩的菱角就成了孩子們的最愛。

生菱角是不好吃的,一股青沫味,必須得煮了吃。

自己家裡的鍋煮的是不好吃的,必須得用我大老爹炒花生瓜子的鍋煮了才叫香糯可口,原因是大老爹有他的寶貝——調料,秘訣就在那些調料裡。

大老爹的家不富裕,他就住在不遠處高宅子的一角,家裡沒有院牆,主屋就三間泥土房子,土牆斑斑駁駁,屋頂上苫著的是田裡的麥草。偏屋是兩間低矮的鍋屋,一間盛放農具和他賣花生瓜子的獨輪木車,一間是他做飯兼做炒貨的屋子。鍋屋裡面的那口鍋不小,像是紅白喜事上燉魚燉肉的那樣鍋,煙囪立在屋頂上,是村子裡為數不多的有煙囪的人家。那把鏟子很大,孩子們都說是鐵鍁,在平常人家是用來挖地用的,大老爹用來炒花生瓜子,保護得很好,不用的時候就放在鍋灶臺子上,擦得鋥亮。

大老爹輩分高,年齡不大,六十來歲,皮膚黝黑,頭髮不長,泛著白髮。經常是在晚飯後,天氣晴好,看著明天是個好天氣,又是逢集的日子,他就開始炒。

柴火在鍋底閃著光,一整袋的生瓜子和沙子在鍋裡翻來攪去,火候差不多的時候還要將鹽水和各種亂七八糟的香料放進去,直到氤氳的香味散發,飄出鍋屋,飄到麥場上,飄到汪塘邊,飄到正在吃飯的人家的桌子邊,大半個村子都籠罩在炒瓜子的香氣裡。

“快點吃飯,吃完飯到你大老爹家去要瓜子吃,他家又炒花生瓜子了。”面對不吃飯的孩子,媽媽總是這樣哄孩子。

大老爹炒出來的貨品香,香在他的配料上。他家裡面有個櫃子,是上著鎖的,櫃子裡面一格柵一格柵存放著各種各樣的香料,茴香、桂片、白蔻、花椒、大葵……還有很多的名字孩子們記也記不清。炒瓜子之前他在櫃子邊一通忙碌,按照他自己秘方配料,恰到好處。

大老爹炒出的貨品香,在它的口感上。葵花籽、花生,精挑細選的,分好三六九等,清脆,在手裡剝殼,咯巴聲聲,嚶嚶有韻,咬在口中唇齒留香,鹹淡正好,不會齁著,吃了還想吃。

大老爹炒出來的貨品香,是遠近聞名的。誰家閨女出嫁了,兒子娶媳婦了,辦個壽宴、滿月酒啥的,需要炒貨了,都會到他家訂購,物美價廉,遠近無欺。大鼓場,說書的,電影院,有大老爹的地方,都能圍著一圈人,三毛,五毛,大老爹拿著他的小托盤桿秤,一個一個給稱重,收錢。

在村子生活的孩子,都是吃著大老爹炒出的花生瓜子長大的,就沒有在別處買過炒貨。

大老爹的市場卻很小,他沒能自己掙來金山銀山,是小本生意,只能賺個油鹽錢。甚至他的孩子都覺得他沒出息,沒繼承他的飯缽,大兒子在東北拾破爛,二兒子在南京幹瓦匠。

大老爹年齡也大了,幹不動了,手也不由自主地哆嗦,連秤也拿不穩,眼也花了,他的土屋一度成為村子裡打雀牌的聚集地。

又過了一些年月,他被在外地定居的大兒子接走了,說是照顧方便,這一走有兩三年沒回來。

一次過年回來的時候,他衣著光鮮,精神煥發,還把家裡的老屋推倒了,蓋了三間像樣的平房,壘上了院子,安上了大紅門。別人詢問是不是大兒子發財了,他也只是呵呵笑道:“大兒子幹回了我的老本行,炒花生瓜子賣的!我就是個技術指導,按月給我發工資,攢了一些錢。”

“好賣嗎?”

“不好賣,城裡人嘴俏著呢,吃什麼都挑剔,但他們都說我們家的炒貨好吃!”

八十多歲的大老爹說這話一臉的驕傲,“老二準備在南方也開一家炒貨店,向他哥學習,打了好幾次電話讓我去,這次過完年就得去了!去幫襯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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