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賊(鄧遂夫)

本文轉載自落日村莊《鄉下的賊》

鄉下的賊(鄧遂夫)

鄉下的賊(鄧遂夫)

[推薦評語] 本文彷彿在不經意間娓娓道來,卻寫得既真實生動,又細膩傳神,還特別簡潔深刻。我看多少專業小說家、散文家,都沒有博主這樣的生活功底和細節描摹能力!建議再湊幾篇類似文字,標個總題《鄉下異聞(三則或五則)》,直接發Word文稿投給《人民文學》、《散文》或《美文》等全國級文學期刊發表。 只是在發稿前,須仔細檢查一下文中助詞“的地得”的細緻區分。如:將“沒命的叫著”的“的”字改為“地”;將“血淌的滿地都是”、“把你一窩子雞抓的一個不留”和“那個洞自然是大的像一道門”的“的”字通改為“得”。

說起賊恐怕沒有不痛恨的。痛恨之餘還不得不佩服,佩服人家的手段。電視,書刊或是傳說中的就不說了,只說一說鄉村中的親眼所見。

鄉下人家都是要散養著一群雞。雞會發瘟的,一死一個村。獸醫給雞打疫苗都是在晚上,雞歸窩了,抓著方便。可是有的人家還是不願意打。這些人不是心疼那一點藥錢,是怕麻煩。你伸手一抓,那雞是又蹬腿又打膀子,羽毛亂飛,還沒命的叫著,像是黃鼠狼掐住了脖子,難聽的很。經這一折騰,母雞好幾天都不下蛋。可是賊人可以在深更半夜把你一窩子雞抓的一個不留,雞窩就在小院子裡,你一家老小沒有一個人聽到一點動靜。那一年的初春,我家的二十多隻雞就是這樣給解決的。有的人說賊偷雞不抓,手伸到兩腿之間往上託,雞就不叫了。還有人說賊是在麻袋底子上放一個開著的手電筒,麻袋口罩住雞窩門,雞看到亮光,就主動地鑽進去了。是不是這回事,我們都沒有試過。但總覺得沒有這麼簡單。

一個冬天的夜半,我聽到了村子裡女人的哭聲,爬起來一看,是孩子大姨家的幾隻山羊被人偷了。羊不是趕走的,羊就殺在院子裡,血淌的滿地都是,肚子裡的東西都扒出來了,一堆一堆的,還冒著熱氣。食草的山羊是一個殼,腸肚很大,這樣一處理就減掉了一半的重量,便於攜帶。這樣一個大肆屠殺的過程竟也沒有弄出來一點動靜。還是兩隻剛出生的小羊羔在沒有了老羊之後一直咩咩地叫,睡在屋裡的人才起來看看。茫茫冬夜,帶著羊皮和羊肉的賊人已經不知道消失在何方了。

還是這戶人家,兩年後冬天的一個夜裡那條大母牛也被人牽走了,還跟著一個牛犢子。可不能說這家人大意。我那個大個子連襟夜夜都丟下婆娘睡在牛屋裡,牛尾巴蘸著尿水都能甩到他的臉上。牛不是打開大門小門牽出去的。賊人是在牛屋的外牆上掏了一個洞。一頭大牛能鑽出去,那個洞自然是大的像一道門。在嚴實的牆上掏這麼大一個洞,讓一個人大白天甩開膀子幹,也得半天時間,還要弄出一身汗的。可是這個賊連那旁邊睡的人都沒有驚動。一頭牛就不像那幾只羊了,真教人心疼。連襟買這牛的時候也把我拉到集上,說是給他長個眼。這牛還真買住了,活兒好,還年年下犢。連襟說,連個牛犢都不留,這一下子給俺弄窮了。

鄉下有句話:賊不打三年自招。這是說有些事情時間長了,風聲早已沒有了,賊自己也會把一些事情講出來。烏龍港北邊那個村上就有幾個盜賊,有一個是我們認識的,他就講過自己的一些經歷。有一天夜裡他趕了人家的一口大肥豬,才走了一里多路,這豬就走不動了。這時後面有幾隻手電筒快速地跟過來了,這肯定是找豬的。他只得打著豬,讓它走快一點,可是這口肥透的豬最後像只狗一樣趴在路邊上,一步也走不動了。手電筒已經很近了。他想跑,又捨不得。這時他把大衣脫掉蓋在了豬身上,豬也不動,只是哼哼哧哧地喘著氣。手電筒就要照過來的時候,他放開了嗓子:不教你喝你硬要喝,像是一輩子沒見過酒!哼,哼,——看你像不像個豬!打手電筒的人一聽半夜裡碰上了酒瘋子,連多看一眼都沒有就趕過去了 。一會兒,他便披上大衣,豬也歇過來了,就又慢慢地上了路。

賊除了我們這些人捉摸不透的手段,他們還有硬功,苦功。

那一年秋天,我們臨村有一戶人家的兩畝黃麻,一夜之間被人砍光。黃麻是高杆作物,像高粱和蘆葦。兩畝黃麻倒在地上至少是一萬多斤。又砍又裝又要運到遠處,這些活計讓一家子人大張旗鼓地幹,起碼也得三天。可是幾個做賊的偷偷摸摸一陣子就把它全解決了。這真讓我們這些同行的傻了眼。兩畝黃麻經過以後壓到水塘裡漚制,一根一根地剝皮,洗淨,曬乾,也只能賣個幾百塊錢。鄉下的賊也到底有點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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