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散文:父親的麵條加工房

文/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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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散文:父親的麵條加工房

父親一生學了很多手藝,曾經是一名沒有進過駕校的駕駛員、是一名拿起殺豬刀但不殺生的屠戶、是一個沒有進過廚師培訓班的“廚師”,而現在,父親又熱衷起了“麵條師”。

父親發現自己年事已高,不太適合再挑戰新的手藝,於是放下“屠刀”,改行做起了“老本行”——麵條加工小型作坊。父親把前些年放在小平房裡的麵條機器搗鼓半天,卻發現這些機器已經不聽話,到了退休的年紀。可父親不想破費過多的錢財來買新的機器,於是父親自己當起了修理工。

父親首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面機的“心臟”——馬達上,聽著馬達“嗖嗖”的均速轉動聲,就知道馬達是完好無損的、是健康無病的,這樣的馬達“生”出來的麵條才有精神。然後父親用鉗子類尖利的東西把“面刀”裡餘留的“麵疙瘩”撬出來,再把“面刀”打上油,放在面機上空轉,讓面刀變得乾淨光滑,這樣經過面刀的麵條才會圓潤飽滿;帶動面機轉動的“皮帶”則要換上新的,長時間不使用,皮帶會粉爛掉,容易“滑帶”傷到人。

在父親不遺餘力的搗鼓下,他的面機在“失業”多年後,又開始營業。


鄉愁散文:父親的麵條加工房

父親把麵粉放在一個大木盆裡,在麵粉中間漩出一個洞,把提前準備好的鹼水慢慢地倒入麵粉,用手輕輕把麵粉揉勻,確保每一顆麵粉都得到了鹼水的滋潤,再把粒粒飽滿的麵粉放入碎面機裡再次進行攪碎搗勻,這樣的碎麵粉才有資格變成涼涼潤潤的麵條皮子。

在做麵條皮子的時候,一般情況是需要兩個人,一個人用一顆圓形的木棍把麵皮滾起來,一個人不停地在面機裡添置麵粉,並用手翻轉經過面機碾壓堆積在面機出口的麵皮。

我的父親不願意別人參與,擔心習慣了他氣息的“麵皮”嗅到“異味”會翻臉,就影響了整個麵條的“市容”。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才讓母親全副武裝了去幫忙。

麵皮要在面機裡碾上兩次以後麵條才有勁道,也可以通過調試面機讓麵皮有厚與薄的區別。因為針對的顧客大多數是農村務農的農民,讓他們更加有力氣幹活,父親的麵皮都會做得厚一些,麵條自然也會“經得煮”一些,偶爾打個幌子也不礙事,麵條照樣成形能吃。

在夏季農忙時節,很多務農人家會選擇吃涼拌的麵條,這樣吃起來既不耽誤做活時間,也不至於在炎炎夏日吃個麵條都得汗流浹背,所以,在夏季農忙時節,父親的麵條以薄皮面條為主。

為了能精準區分出厚薄面條,父親選擇用報紙和卷子來加以標註,報紙攬腰包紮起來的是厚麵條,卷子攬腰包起來的是薄面條。這樣的區分也為農戶購買麵條節約了時間,變相也是為農忙人群騰出更多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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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條的形狀有三種,一種是細刀面、一種是中刀面、一種是寬刀面。細刀是用來吃涼拌麵的,中刀就是熱面,寬刀是豆花面。

不過,也有人把細刀煮成乾餾麵條,放上“山裡紅”,拌上“紅花椒”,則是一道又麻又辣非常地道的貴州乾餾麵條,豆花面的做法則是更加地有地道。父親說:“豆花面的麵條最好是‘水面’”,水面也就是還沒有放在太陽底下曬乾的麵條,放入沸水中兩分鐘左右就可起鍋。我母親的油海椒、水豆腐加上我父親的“水面”,一碗“趙宋氏”豆花面便成功面世。

母親的那碗油海椒是我們村出了名的又辣又香;那碗水豆腐是母親做“豆腐西施”的歲月裡磨礪出來的。母親跟我演示過無數次油海椒的製作,我到現如今弄出來的油海椒還是沒有母親的味道。那時母親的辣椒裡只有辣椒、魚腥草、鹽、味精,沒有肉粒等,我心想母親是不是沒有把最關鍵的“要點”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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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我們都已經成年,出嫁的出嫁,外出工作的工作。父親的麵條加工房沒有了我們這幾個得力的幫手,好像也沒有缺少什麼,只是少了幾個“吃貨”和“鬧鬼”。

父親把下好的溼麵條掛在小指頭粗細的竹竿上,一排排掛到院壩中間的面架上,面架下面鋪上一層厚油紙。因為溼麵條通過太陽的烘烤以後失去水分變幹變脆,有些經受不起“暴曬”的麵條就會掙脫“兄弟們”的隊伍,落到地面上的油紙上。

有時候掉下來的麵條母親還沒有來得及撿拾,那些自由的雞、鴨就先搶佔了先機,而被它們“糟蹋”過的的麵條,母親則打發給“豬大爺”。

父親看到已經晾乾的麵條,就算是冒著烈日也要把麵條一杆一杆的收放到切面板上,最多八杆面組成一組進行開切。父親把每一杆面上的竹竿都取下來,在取面杆的時候,是從底層往上層取,因為每取一次都要用手去壓一次面杆掛過麵條的“頭”部,把彎曲變硬的頭部壓掉,讓“頭部”和“身體”保持一樣平整。

這一切準備就緒以後,父親用提前準備好的長約三十公分左右的竹片放在麵條上,把一杆麵條切三刀變成四份。在這四份裡,又分頭尾和身體。

有經驗的做面師都會把“身體”平鋪在木板上,再把“頭”和“尾”一併放在“身體”的裡面,並且還要“頭”與“尾”光潔的橫切面互相調換著放進“身體”裡,才把提前摺疊成長條的報紙攬腰紮在麵條上。

有些時候父親也會讓母親把剩下的沒有碾成麵皮的灰面做成“豬兒粑”,這便就成了他們的午餐或者晚餐。有些時候父親也會特意留下一些溼麵條,讓母親做個豆花面來吃,犒勞一下他們一天辛苦的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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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天氣不好的時候,父親的麵條就需要一間烘乾房。

刻意佔用一間房子做烘乾房,對於父親來說,那是一種浪費,所以父親選擇在烤火的屋子裡架起掛麵架,也會在沒有人居住的平房裡架起面架,再放上蜂窩煤爐子,算是給麵條除溼增速。

就算這樣的麵條被烘乾了,父親也會等太陽出來的時候再拿出來曬曬,父親說:“太陽曬過以後才會有韌性和麥香味”。如果遇到實在沒有幹好的麵條,就算成本大折,父親也不會心疼,他總說:“好吃很重要”。

父親的麵條生意越來越好,有農戶拿麥子來兌換麵條的,甚至有的人家因為沒有麥子拿來苞谷兌麵條。父親沒有拒絕他們的兌換,只說:“麥子有麥子的用處,苞谷還不是可以拿來餵豬大爺”。有批發商提前給父親預定麵條,一生勤勞的父親,則會兢兢業業按照規定時間交上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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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年又一年的辛苦勞作中,父親用力推磨麵粉的手開始變形,出現不同程度的疼痛,有些時候甚至手麻得都無法舉起。

可我那堅強的父親也沒有放棄做麵條的生意,他依然堅持著,依然用他那雙勤勞的雙手創造著一個又一個不可能。

母親勸阻父親多次,讓他去醫院正式檢查一下,可父親說要趁天氣好多做點麵條。後來,實在無法拖下去了,父親才去醫院進行了詳細檢查,檢查結果很是愕然,說是父親的手腕處“膠皮”磨損,就跟劇烈跑步造成膝蓋“膠皮”磨損是一樣的,規勸父親放棄麵條加工房,做點不推磨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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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聽到這樣的告誡面不改色,好像這樣的疾病是生在別人身上,而非他自己。父親樂樂顛顛的回到家中,對母親的勸說無動於衷,依然清早就起來搗鼓他的面機。

好幾次姐姐們也勸說父親不要再做麵條了,可卻被父親一句話給封住了口,父親說:“我不做面,一家人吃什麼呀?”。

是啊,父親不勞作,一家人吃什麼呀?雖然姐姐們都結婚,兄弟也成家,可誰家也不富裕,沒有寬裕的錢接濟誰。

後來,病魔就猶如魔鬼一樣纏著我的父親,本來該安享晚年的年紀,卻烙下了終身的疾病,在醫院和家之間來回奔跑了近十年的時間,也沒有改善日漸惡化的病情。

父親把陪伴他走了幾個春秋的麵條機器安置到了破舊的角落裡,再沒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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