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別姬》裡的程蝶衣人物分析

分離22年後,段小樓飾演的霸王與程蝶衣飾演的虞姬再聚首,黑暗陰沉的戲臺中央,虞姬不斷糾正著霸王的記憶,待聚光燈從空空如也的看臺轉移到兩人的油彩臉上,歷史上那段經典再度唱響:

“大王,快將寶劍賜予吾身”,虞姬向霸王憐求。

“妃子,不可尋此短見吶”,霸王把臉甩向一邊。

“快將寶劍賜予吾身”,虞姬低下頭再度哀請。

“妃子,不,不,千萬不可”,霸王連忙推手辭卻。

突然間,段小樓收回姿勢和神情,“不靈了,不靈了,不趕趟了,老了”,卸下鬍鬚,轉過身去,蝶衣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兩人義深情重,對詠“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之後,再唱那段經典到“大王,漢兵···漢兵他殺進來了”,蝶衣的側臉微微轉正,眼睛裡突現一絲狡黠的微笑,順勢拔出別在小樓腰間的寶劍。

“哐當”一聲寶劍落地,段小樓竭力大喊“蝶衣”,忽而又輕聲叫道“小豆子”,表情也由悲痛換作苦笑,就這樣影片《霸王別姬》漸漸結束。

《霸王別姬》裡的程蝶衣人物分析

程蝶衣用死亡實現了京戲與人生的救贖,唱響了一段從黎明到夕陽的輓歌。

出生於天橋的娼妓之門,蝶衣打小自有陰柔嬌媚之氣,掌生六指,頭結紅繩,身披脂粉,足若行雲,天生一副旦角擔當;性格內向,心思縝密,苦經摔打,倔強痴狂。自小的陰影、小樓的照料、張公公的病態猥褻、意亂而拾孤,就這樣“霸王別姬”唱響朝野風塵,蝶衣逐漸成長為梨園名旦。入戲過深難以自拔,師哥移情菊仙之後,蝶衣的自我救贖之旅就此開啟,與袁四爺因戲濫情,於日寇牆圍中救師哥反遭唾棄,吸食鴉片消極度日,建國後京戲的蛻變與小石頭的叛變,文革中與師哥互相撕逼,蝶衣再無對塵世的眷戀,在與師哥唱完最後一出經典之後,假戲真做,拔劍自刎,一代名伶,化為泡影......

《霸王別姬》裡的程蝶衣人物分析

睹最後情節嘆惋之餘,吾輩深思蝶衣之死何所為?毋庸置疑,電影中貫穿程蝶衣一生的主要有兩樣東西,一個是師哥段小樓,一個是京劇。對師哥的感情,包含了同門之誼、同性之戀,從進入戲班開始,師哥承攬了所有對蝶衣的負面影響,同床共枕,一起受罰,瀕河吊嗓,杵糾戲文,兩個人成就了非同一般的友誼;可成名之後,霸王是假霸王,虞姬是真虞姬,難怪段小樓說蝶衣是不瘋魔不成活;小樓與菊仙結婚之後,蝶衣失去了精神上的依靠,也因戲寄情於袁四爺,但其根與魂仍在師哥與京戲上;抗日戰爭年代,蝶衣救出小樓;解放戰爭年代,小樓幫著蝶衣戒掉鴉片;建國後,京戲改頭換面,兩人也無心搭臺同唱;文革中,被階級鬥爭摧殘地走上互相詆譭汙衊的道路;菊仙死後,蝶衣似乎明白了一切,“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一切之過,以死謝之,方顯情深意切。

《霸王別姬》裡的程蝶衣人物分析

蝶衣亦講述了一個世紀的社會畫卷,從晚清到民國,從連年抗戰到建立新中國,從文化大革命到粉碎四人幫,時代變遷的大背景下,圍繞著京戲的各色人物在烽火霓虹中歷練鞭撻。深思程蝶衣,不禁生疑,是人性搭築了時代,還是時代毀滅了人性?人類起源之初,還沒有時代和社群的概念,也沒有複雜的思想與情感,生存是第一要義,所以用人性搭築時代就很容易說通;然隨著社會的形成與更迭,物質文明愈加豐富,思想認識不斷演變,人性的作用變小,而時代與環境更多圈囿了人性,也可以說是時代毀滅了人性。生存為了毀滅,這實在是一個悖論,用佛家的觀點來講,因皆成果,果咎於因,因因果果,果果因因,這個問題或許是真的沒有答案,我們永遠在因果矛盾中糾纏,演變的腳步卻一刻也沒有停歇,困惑的只是我們個體的存在。人有數萬萬,路有道條條,相逢與離別,欣喜與悲傷,我們創造時代的同時,時代也包容了我們的一切。

《霸王別姬》裡的程蝶衣人物分析

所以,深挖程蝶衣的人性,歷史與今天,晴朗與陰雨,萬變不離其宗,某一刻竟會驚人的相似,惹得我們不得不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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