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原寺院经济的风口,千古仁君的情感寄托——五台尊胜寺

引言:

尊胜寺位于山西省五台县城北的西峡村山峪,距离县城20多公里。

尊胜寺最初名为“翠岩山院”;唐朝弘道二年(684年),也就是唐高宗李治最后一年,梵僧波利重建山院,称为善住阁院;北宋天圣四年(1026年)演教大师法震奉敕重建寺院,名为真容禅院;明万历十九年复修,改称尊胜寺;清同治七年部分修补;现存寺庙为民国年间再修。这是搜集到的尊胜寺相关资料,寺名先后四次更改,出自什么原因呢,名称中是否藏有什么特殊含义?

地理上看,五台山是一个半包围状山系,C型出口朝向西南,以前没有隧道,山西过来的僧人、朝圣者和游客须经五台山西门才能进入台怀镇,尊胜寺正好处在这个路口,往来必经,所以历史上有“五峰咽喉”一说。

黄土高原寺院经济的风口,千古仁君的情感寄托——五台尊胜寺

朝圣五台必经尊胜寺山门

驾车前往尊胜寺的时候,南北分别经过两个乡镇,一个叫茹村乡,一个叫豆村镇茹、菽都是大豆古称,顾名思义,这一带历史上主要作物是豆子。中国本土主要粮食作物为黍、稷、麦、菽、稻,号称“五谷”,分别是小米、黏米、小麦、大豆和稻子。山西盆地处于北方,气候干旱,历史上主要作物以小米、小麦、高粱和大豆为主,明朝后期又增加了玉米和土豆、红薯等南美耐旱作物,物种如此多样,为何茹村和豆村偏偏以豆类为主产呢?当时一直没有弄明白,过后仔细琢磨,方才恍然大悟:五台山是僧人聚居之处,十方僧众齐聚这里,他们不吃荤腥,蛋白质的获取途径主要为豆腐、百叶、素鸡、豆干、豆芽等豆制品,对大豆有着很大的市场需求,而五台山西部多为山地,唯有茹村和豆村这两片山间盆地适合种植庄稼,山外百姓为了迎合僧人需求,种上了大量豆子,天长日久,这些种豆的地方便被叫做茹村和豆村了。所以,茹村和豆村都是五台山寺院经济的一种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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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周围的梯田


这一论断可以找到历史证据。就以佛光寺建造的大中年间来说,唐宣宗复法后,对五台山100多座寺庙予以了政策支持,规定单寺僧众最高可达50人,而且划配了专属的寺院耕地。笔者没有找到具体的耕地数量,但按上述政策推理,大中年间的五台山起码拥有僧众5000人,加上来此挂单的十方僧众和俗家弟子,总数是相当可观的;而僧人以外,还有数倍于这些僧人的信徒和朝圣者以及游客,对这些来访者而言,再怎么苦行,也终归是人,终究要吃饭住宿休息,而寺院不可能完全收容,必须要有其它饭馆旅店等配套设施来容纳,由此衍生出更多的服务从业人员,加上各种政府管理人员,常态状况下应该有好几万人在此生活,由此带来的食物需求是相当大的,所以茹村和豆村的单一化大豆生产,便是由这种寺院经济催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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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周围的农田


而处于茹村和豆村之间的尊胜寺,自然也是这种寺院经济的缩影。因为来自西部的游客和朝拜人士必经此地,交通方式肯定也是相当多样,骑马,坐轿,步行,甚至骑上小毛驴,或者背着老父母,什么都有可能,除了快马外,这些人不可能一气直达五台山,沿途必须寻找地方歇脚入住,所以两大盆地之间的这座尊胜寺,也就成了这些游客、信徒的重要休整场所。别不信,尊胜寺的寺名变迁就暗示了这一玄机。

尊胜寺最初名为“翠岩山院”。该寺所处的小山头植被茂密,翠树丛生,翠岩山院便是依据这种形貌直接取名,因此有着极为纯粹的开初。公元684年,这是唐高宗弘道二年,印度僧人波利重建了寺院,并改名为“善住阁院”,看出什么端倪了吗?阁是多层楼房,善住阁院词面上解读,就是上好的居住楼阁,这样首次改造后的尊胜寺被赋予了经济职能,成为了一处佛教朝圣驿站。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当时前来五台山朝拜的人士已是相当之多,否则不可能取此名字,而且单层房舍已经无法满足需求,山上土地又有限,只能向空中发展,于是建造了多层楼阁来安置过往旅客,真是有所需求,必有所供应,典型的市场经济。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个现实:唐高宗李治统治晚期,前来五台山朝拜的人数暴增,佛教获得了空前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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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万藏塔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晚一年的公元685年,武则天提供了答案。这一年是唐睿宗李旦垂拱元年,虽说李旦已经登基,但实际掌权者却是武则天,请注意“垂拱”两字,垂帘拱卫也,跟满清那位慈禧太后一样的垂帘听政,宝座上的李旦并无实际权力,帘子后的武则天实控大权。这位天纵英雌实在是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女性,五年后干脆将李显、李旦两个儿子一脚蹬开,亲自执掌朝政,改元为“天授”——(江山)老天授予,别轻视这“天授”二字,词面上解读是老天意志,这反映了武则天亟待在道义和名分上将自己的权力合法化。武氏出身寒微,唯一能落实这一愿望的就是神权,所以对宗教是无比重视,予以了大力支持,尤其是佛教,翻译佛经,拜迎佛骨,邀请禅宗神秀入宫说法,一时间我佛口灿莲花,慈悲声声入耳。

此犹未尽,则天女帝更是选择神都洛阳附近开凿佛窟,著名的龙门石窟就是在这一时期得到了宏大扩张,主神卢舍那大佛据说便是其个人形象的神描。但是,武则天对宗教的支持是有选择性的,弘佛而抑道,这又是为何呢?没办法,只因大唐王朝的统治者姓李,且以太上老君李耳后人自称,武则天若要合法化自己,就必须非法化李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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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石雕

武则天支持佛教,早在李治后期便已开始。李治早年体质较差,660年的时候,经常出现头晕目眩等症状,无法正常执政,必须得到幕后的武则天的支持,形成了帝后共同执政的局面,在此过程中,武则天逐步罢黜李唐势力,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体系。公元675年,李治的头痛症已经非常严重,已经到了看不清东西的地步,在此情况下,李治主动提出要让位给武则天,可想而知病痛已经难以忍受,皇位已经无可恋眷,只是因为大臣们反对才作罢。但此时的武则天羽翼已丰,大权在握,所有忠于李唐的政治体系,都是她的打击范围,包括宗教,李唐弘扬的道教因此遭到抑制,武周寄望的佛教则得以发扬,武则天甚至自诩为弥勒佛投胎,所有熟悉佛教的人都明白,弥勒佛是未来佛,那意味着未来已来,如来已去,武周取代李唐已是势在必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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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佛光照度


这就是684年尊胜寺扩建的社会背景,真可谓时也,势也,运也。

北宋天圣四年,“善住阁院”奉敕重建,改名为“真容禅院”。奉敕重建,那是按照皇帝的旨意进行重建,传达的是天闻,弘扬的是圣意,不可能再局限于简单的居住功能了,所以善住阁院改名势在必然,那么,真容禅院又有什么含义呢,是因为经过尊胜寺,就能一窥五台真容,还是另有它意?宋朝皇帝不可能无缘无故在此敕建禅院,不妨探讨一下个中原因。

敕建者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宽和仁孝的帝王——宋仁宗赵祯,一个去世后让全国人民悲恸欲绝的帝王,一个让北方对手辽道宗耶律洪基嚎啕痛哭的帝王,天地唯一,有史不二,任何非议罔评都是违背人性的不厚道之举,笔者只愿对这位天地仁君稍作情感梳理,看看能否解读出真容禅院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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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时光


宋仁宗选择远在千里之外的五台山敕建寺庙,肯定是想寄托一种哀思,那么寄托对象会是谁呢?情感上解读,这个答案很可能是其生母——李太后。

很多人都听过一出戏叫“狸猫换太子”,说的就是这位仁宗皇帝赵祯(原名赵受益),这位至情至性的皇帝,人生中为了两个女人而伤彻心扉,一个是其母李太后,一个是妃子张氏。

戏中介绍,宋真宗的正宫刘皇后和侍女李氏同时怀孕,赵祯刚生下来不久,就被刘皇后抱去,并以一只剥了皮的狸猫取代,说是李氏所生的妖孽。真宗大怒之下,将李氏打入了冷宫……当然这只是戏剧,不足以作为史料引证,但是赵祯生母是李氏却是事实,《宋史》中有明确记载:“李宸妃,杭州人也……初入宫,为章献太后侍儿,庄重寡言,真宗以为司寝。既有娠,从帝临砌台,玉钗坠,妃恶之。帝心卜:钗完,当为男子。左右取以进,钗果不毁,帝甚喜。已而生仁宗”。

“初,仁宗在襁褓,章献以为己子,使杨淑妃保视之。仁宗即位,妃嘿处先朝嫔御中,未尝自异。人畏太后,亦无敢言者。终太后世,仁宗不自知为妃所出也。明道元年,疾革,进位宸妃,薨,年四十六。”章献即刘皇后刘娥,自小就把赵祯像亲子一样抚养长大,并没像戏剧所言那样掉包换子,也不知是为什么,史书没有记录真宗对待此事的态度,究竟是不知,还是不愿过问?此事连真宗弟弟燕王赵元俨都知晓,所以真宗应该是知道的,可能觉得李氏身份太过低微,低微到无足轻重,不足挂齿,所以任由刘皇后领养。所以事实本相是,无论真宗还是刘娥,两位当事者谁都没当回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并没戏剧里描写得那么跌宕起伏。

而李氏的态度耐人寻味。这位李宸妃天性沉默寡言,史书关于她的直接记录很少,能够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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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内的经幢塔

其情感的仅有两段,一是怀孕后的李宸妃玉钗坠落,很不开心;二是亲眼看着儿子登上了至尊之位,那也只是站在先皇妃嫔中轻声微笑,并没做出任何异于常人之事,这很值得人玩味:为什么,她究竟在想什么?

我们可以确认的是,亲眼目睹儿子登基,李氏内心是狂喜的,这是母亲的天性,只是李氏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沉默,任何越位举动,不仅会影响到自己,还会影响到尚未成熟的儿子,因为她从小服侍的这位主子刘娥——时已为皇太后,是一个和秦宣太后芈月、西汉吕雉、唐朝武则天一样的人物,玩弄权术的手段超一流。刘娥的经历简直就是武则天的翻版:宋真宗赵恒跟唐高宗李治一样多病,很多事情都要刘娥来参谋,结果刘娥利用这种机会拉拢党羽,把控朝政,直到架空真宗,等到真宗醒悟过来,早已大势已去,万事皆休。赵祯即位后,刘娥垂帘听政,多次考虑过直接登基,但受制于良心谴责而一再放弃。临终前,这位刘太后还身着龙袍,一再用力拉扯,赵祯不解其意,一旁大臣解释说,那是不想死后让真宗看到她身着龙袍,赵祯这才明白,赶紧让人帮助换上皇后之服。好在刘娥手段虽然厉害,但内心并不坏,更不像武则天那样酷辣,所以后世评价她“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认同她是一代贤后。就笔者看来,这位刘太后其实更像北魏的那位文明冯太后,一样的聪明精明,一样的治世有方,一样培养了出色的接班人,都值得世人尊敬。

不管怎样,面对这样厉害的主子,李氏内心是非常害怕的,担心自己一旦做出越位之举,将会遭到毁灭性打击,所以什么都不做不说,只是默默看着儿子长大,无法想象她这一生的痛苦。

明道元年,仁宗即位十一年后,李氏患病严重,被进封为宸妃。这是她最后的岁月了,但依然没有说出来,她应该知道,此时不说就是此世,儿子可能永远不知道有她这个亲妈,但她就是没说。

这恐怕是人间最伟大的爱!

“后章献太后崩,燕王为仁宗言:“陛下为李宸妃所生,妃死于非命。”仁宗号恸顿毁,不视朝累日,下哀痛之诏自责。尊宸妃为皇太后,谥庄懿。幸洪福院祭告,易梓宫,亲哭视之,妃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太后,以水银养之,故不坏。仁宗叹曰:‘人言其可信哉!’遇刘氏加厚。”这是《宋史·后妃列传》里的记载,《宋史·仁宗本纪》也记载:“壬寅,追尊宸妃李氏为皇太后,至时帝始知为宸妃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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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北门

一年后,强势的刘娥也终于离世。这时候,宋仁宗的叔叔燕王赵元俨终于说出真相,赵祯听闻后极度伤痛,精神近乎崩溃,竟然连续多日没有上朝,同时下诏自责,尊封李氏为庄懿皇太后,并亲自赶到存放李氏遗骸的洪福院验尸……可以想象赵祯当时是何等撕心裂肺,生母就在身边却不自知,在位十一年竟没做出任何孝敬之举,而今得知真相却为时已晚,生母早已长空一鹤杳然远逝,“子欲孝而亲不待”,这种遗憾和伤痛绝对是子女最大的痛。

燕王赵元俨在告知仁宗真相后,还不失时机地添上了一句:“妃死于非命。”意思李氏是被害死的,这绝对是一句要革刘氏全族性命的话,可以想象赵祯听闻此话时的心情。换了别人,刘氏全族只怕已成刀下之鬼,但仁宗就是仁宗,不愧为世上最厚道的皇帝,万分激动之下,却未仓促行动,而是亲历亲为,开棺验明真相,结果发现李氏享受了皇太后应有的待遇,而非所谓的“死于非命”,这才长叹一口气说道,人言哪能随便瞎信啊!从此更加善待刘氏家族。

这里面有个细节值得关注:李氏平时身份不高,怎能享受皇太后一样的安葬待遇呢?据说刘娥起初是想以普通礼仪安葬李氏的,但这时宰相吕夷简及时提了醒:要为刘氏家族后人着想,必须厚葬李氏。刘娥这才明白过来,在李氏临死前加封其为宸妃,死后也以太后之礼发丧。刘氏家族也许真的要好好感谢这位宰相大人。此事让人回味深长:永远不要小瞧他人,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历史就是这么轮回,王朝就是这么兴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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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内的苍松碧瓦


生母虽已厚葬,但赵祯内心的愧疚却再也无法弥补,他竭尽全力想要提高生母的名分和待遇。在北宋那个君臣共治的年代,这自然免不了要经历一番激烈争论,最后的结果是:

真宗第一位皇后郭氏列入太庙,另建一座奉慈庙供奉刘氏和李氏,“上大行太后谥曰庄献明肃,追尊宸妃李氏为皇太后谥曰庄懿。”

所以,从情感角度猜测,仁宗皇帝敕建这座真容禅院,很可能就是为了纪念这位庄懿皇太后李氏,在这佛教道场为其生母超度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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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建筑


然而,历史是不能用情感来推理的。天圣四年是仁宗登基后的第五年,此时的他刚刚二十岁,李氏依然健在,六年后才发生上述故事,因此仁宗不可能为她敕建寺庙,所以还是要回到历史当时,查询细节真实。然而遗憾的是,《宋史》中并没有记录这座真容禅院的只言片语,或许这样的事情还不足以让史官进行记录,或者《宋史》作者脱脱在筛选宋朝史官记录时,并没有收录这些内容,然而,我们依然可以从相关蛛丝马迹中,找出历史本相。

天圣元年,“三月甲戍,奉安真宗御容于南京鸿庆宫。”

天圣二年,“三月丁酉,奉安真宗御容于景灵宫奉真殿。”“秋七月癸丑,奉安真宗御容于玉清昭应宫安圣殿。”“冬十月丙辰,奉安真宗御容于洪福院。”

天圣五年,“冬十月辛未……癸酉,奉安真宗御容于慈孝寺崇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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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万藏塔

原来,宋代皇室有供奉先皇真容画像或塑像的神御仪典,从上列《宋史》记录来看,除了在都城汴京的玉清昭应宫和洪福院外,还在南京(今商丘)的鸿庆宫和曲阜的景灵宫供奉真宗真容,按照这一仪典和敕建“真容禅院”的史实来看,在大宋其它地方供奉“真容”应该也是仪典内容,只是不足以一一列举,而被史书省略处理了,所以五台这座“真容禅院”寺名的真正含义是:供奉宋真宗真容画像(或塑像)的禅院。选择这里供奉“真容”,当然也是因为这种地理位置——十方僧来,八面客去,真容万民敬仰,所以这种皇家仪规的选址,遵循的是寺院经济一样的市口风口原则。

此外,还有一种可能,真容禅院供奉的真容不是宋真宗的真容,而是文殊菩萨的塑像,因为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所以很多寺庙都在寺名后缀以“真容禅院”名号,譬如大名鼎鼎的佛光寺,全称便是“佛光真容禅寺”。宋仁宗敕建供奉文殊菩萨的“真容禅院”,也有可能是通过这种礼尊厚遇,祈求文殊能够保佑已经宾天的真宗之灵,这在理论上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真容禅院”的内涵和由来已经梳理清晰,最后出场的“尊胜寺”寺名,又回归到了“翠岩山院”这样的的纯粹简单的命名格式——尊崇(五台)胜景。就这样,五台山外这座寻常的山寺,只因地理位置特殊,而被赋予了佛国接待站的职能,在漫长岁月里不断演绎着精彩,只是故事遥远,若非这样深入考读,只怕永远佚失在历史长河中了,尊胜寺将简化为一个人文符号:朝圣者的山门,佛教徒的长亭,有多少来,由多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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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内重重叠叠的阁院


其实不只是尊胜寺,放大一点看,种植豆子的茹村和豆村的寻常农家,五台县的广济寺甚至整个五台县,也都是这种寺院经济的衍生物,都是过往游客的消费市场,朝圣者的落脚驿站,市场行情应历史涌浪而涨落,朝圣队伍由朝代兴废而更替。

元朝时,五台山寺院出现了一个新面貌:传统青庙之外,西藏的黄庙也掺杂了进来,所以寺院经济的消费群体也加入了新的元素——喇嘛,以及三步一叩的藏民,奇怪的是,600多年了,这些青庙黄庙虽然同地共存,却始终没能融会贯通,水乳交融,也许青庙客认为,青黄不接乃是本来,黄庙徒认为,有些东西真的不熟也好,否则难免颠倒。

到了清王朝,传说顺治皇帝选择五台山了断尘缘,康熙皇帝为此多次前来寻访。上若好之,下必甚焉,皇帝都亲自驾临,八方官员和各路神仙肯定呼啸而至,拥虿之盛,粉丝之煌,肯定穷一时之胜。无论元朝还是清朝,都城都在北京,朝拜五台必经尊胜寺,由此可以想象,这小山头上牛鬼蛇神上演了多少闹剧,好在一折一出都是戏,扇柄一合就全收入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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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内的多层房舍


尊胜寺坐北朝南,依山而建,占地32300平方米,中轴线上依次为天王殿、大雄宝殿、三佛殿、藏经楼、二十四诸天殿、三皇三圣殿、五文殊殿,以及寺院对面的观音殿;东西两侧配殿分别有念佛堂、祖师殿和地藏殿、三圣楼,真是琳琅满目啊,而且造型还别致:十二角攒尖楼亭、石刻尊胜经幢……顶部还有高耸的万藏塔,这得投资多少啊?其它寺庙估计想都不敢想。

别跟尊胜寺比富有,整个寺庙院落竟有24处,房舍多达350间,对比一下南禅寺的前后两进和佛光寺的三进院落,尊胜寺富奢得近乎土豪,上千人的客容量,确实给这座寺院带来了无穷的经济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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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北面山坳


这些房舍依山就势层叠错落,如同一朵莲花静静绽放,就这样寺因山落,花开礼佛,千年香火一袅,万众愿心百衲,不知五台富养了尊胜,还是尊胜礼让了五台。尊胜寺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靠山,因为北面就是豆村盆地,立于高处北望,山下平地宽广,画卷一样铺展,说不尽的心旷神怡,原来有了钱,没有靠山也没关系,这就是尊胜寺的佛法。

很好奇那位名叫波利的梵僧,一个印度僧人,怎会拥有这种寺院经济眼光?

砖雕是尊胜寺的最大特色,到处都是精致细腻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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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砖雕

砖雕饰,特别是东大门外的砖影壁,宽达23米,还有山门外的砖牌坊,斗拱屋檐都用砖头雕饰,口袋不丰实,哪能如此豪奢?砖牌坊上镌有一副对联:五岳同尊,三晋云山谁并峙;三乘福地,五台寺院此谈经。下联这三乘福地指的是哪三乘呢?原来尊胜寺内三皇三圣殿里塑着三座像,中间是佛教释迦牟尼,左边是儒家孔子,右边是道家老子,儒释道三教合流,喻示中华思想万流归宗,但在青黄不接的五台山,这可是独此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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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五峰咽喉”路口


尊胜寺的出入口便是那道拱形山门,顶部书有“五峰咽喉”四个字,砖铺的路面坑洼不平,想来定是修了又补,补了又修,一千多年来,不知有多少朝圣者拓来风尘,许得因缘,真是风从山路来,道得法门去。

后言:

尊胜寺内古木参天,高大的松树生在毫无遮挡的大风口,可想生态有多恶劣,但正是这种抗风挡雨的担当,将松树塑造得折筋断骨一般,唯苍茫,尽古远,恰似那远道而来的苦行僧,额头眉间尽是风骨。

也许,山门才是尊胜寺的道行,松树才是尊胜寺的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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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胜寺内的苍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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