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中國曆朝歷代,其實你會發現,一個朝代能夠延續下去,是非常不容易的。
皇帝僅僅是一個虛名。
能否打造出長續經營的勢力圈,很是關鍵。
周初有管蔡之亂。
晉初有八王之亂。
唐初有玄武門之變,宋太祖也要杯酒釋兵權。明初有靖難之變,清初也有鰲拜跟三藩。
撐得過的,就會活下去。
撐不過的,秦朝啦新朝啦隋朝啦,還有許許多多的小朝代,就是這種一兩代大亂起翻船的。
漢初課本都喜歡把重點放在七國之亂。
但司馬遷其實就在帝王本紀上如此排序:秦始皇→項羽→劉邦→呂太后→文帝。
很多人喜歡說,司馬遷是特別喜歡項羽,給他平反。
不然項羽何德何能上帝王本紀?
這是不懂史的說法。
司馬遷的排序,就是「有帝王之實」而已。
項羽大行分封並且落實下去,雖未稱帝,但他確實在短短的人生中,有了全中國帝王的權力。
劉邦自然也有。
真的要說何德何能,呂太后又何德何能?
司馬遷何以不列「孝惠帝本紀」?
正是因為,漢惠帝僅僅是母親的傀儡皇帝。
光這樣就可以呂太后本紀?事實上,呂后跟袁術一樣,都曾經稱制。
所以你如果相信袁術有稱帝,那你可能就不應該說武則天是第一個女皇帝了。
話說劉邦這個人,本身是個好色無賴漢。
還沒發達之前,就已經有不少女人。
呂雉顯然不是他的正妻。
呂太后本紀:「呂太后者,高祖微時妃也。」
高祖本紀:「臣有息女,願為季箕帚妾。」
兩條史料都指出,呂雉只是劉邦的小老婆之一。
而且還不是二號,至少在呂氏之前,還有一個曹氏(劉肥的媽媽)也是妾。
當個亭長就有三個老婆……我開始覺得孟子說齊人有二妻不是唬爛的了。
呂氏這個小老婆如何爬上皇后之位,權傾天下,想必是個很勵志的故事。
其實也沒那麼勵志。
說穿了,孃家有錢嘛。
不過呂雉嫁給劉邦之後,也是很勤懇勤力的下田忙活,並不是一個員外家的大小姐。
劉邦後來跑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沛縣的官吏就來抓呂雉。
所以大概這個時間點,我們就知道,劉邦的前兩個妻妾不是死了就是休了。
呂雉好歹也是沛縣一正妹,老公犯事跑路,來抓她的官員自然是嘿嘿嘿……
還好劉邦人面廣,其中有個獄官任敖也是蕭何曹參這一掛的,就出手打傷了來抓呂雉的官吏。
照理說,事情走到這個地步,是不能善了。
不過呂雉的父親本身就跟沛公有交情,蕭何曹參的地位也不低……這麼厲害,官員哪還會來抓人?
更多的可能是,呂雉休了老公,跟劉邦畫清界線,才得以安然無恙。
若真有此計,也必然是蕭何獻上的脫罪之計。
因為劉邦跑路之後,不只蕭何跟劉邦還在暗通款曲,呂雉也常常接濟劉邦,不離不棄。
這個蕭呂連線,早在秦朝末年就展開了。
面對這麼患難見真情的小老婆,劉邦怎樣也要給人家幾分面子是吧?
說到底,真正看好劉邦的,不是呂雉本人,而是呂雉的老爸。
等看到劉邦帶領義(山)兵(賊)佔領豐城,呂太公更相信自己賭對了。
那還不把兒子送上去打一個花開富貴嗎?
呂雉的兩個哥哥,就這麼開始跟隨劉邦了。
「以呂后兄初起以客從」
劉邦一開始並不是什麼王侯,大致上我們可以找出幾種夥伴:直屬將官、舍人,跟「客」。
「以客從」的朋友們,與其說是客卿,其實就是比較偏向自己有部曲的人。
是的,兩個大舅子,不是劉邦的屬下。
而是客將來著。
大哥呂澤一路陪著劉邦征戰,立下汗馬功勞。
二哥呂釋之的記錄則有些門道。
「漢王入漢,而釋之還豐沛,奉衛呂宣王、太上皇。」
太上皇就是劉太公,劉邦的老爸,史上第一個太上皇無誤。
呂宣王是誰?呂雉的父親。
劉邦被項羽封入漢後,大哥呂澤跟著入漢中,封侯。
呂釋之則是回到沛縣豐城,奉養老人家。
然而,劉邦於彭城大敗後,其實呂雉、劉太公統統都被項羽抓去。
只有劉盈跟姊姊魯元公主逃了出來。
非得提一提的是,這時候,呂家有個忠心耿耿的舍人,名叫審食其。
即使被楚軍抓捕,仍是對呂雉不離不棄。
在這個戰亂的年代,你可以發現,劉邦跟呂雉的革命情感,完全沒有。
真正讓呂雉可以依靠的男人,一直都是這位審食其先生。
但是做為漢王,做為跟項羽爭奪天下的男人,劉邦的愛情不是愛情。
是政治。
在群臣所給予的壓力下,劉邦不得不立當時身邊年紀最長的兒子劉盈為太子。
並且冊封在楚軍中的人質呂雉為後。
有幾個可以觀察到的重點:
首先,當劉邦彭城大敗後,唯一願意收留他的將軍,就是呂澤。
原本只是客將列侯的呂澤,這時完全是核心大將。
再者,為了在外交上跟項羽抗衡,劉邦需要從諸侯那邊接收質子。
對漢軍而言,當然主要是收攬人質。
但是你不可以這樣跟諸侯說啊。
劉邦必須樹一個大旗,要求各諸侯派出王孫們來「支援」。
支援前線?別說諸侯不願意,劉邦也不想帶著這些拖油瓶打仗啊。
所以他需要一個太子,一個名義上率領質子們防衛的後方陣地。
這時候,其實趙王如意已經出生了,不過連說話都還不會。
劉邦雖然寵愛如意的母親,但眾怒難犯。
左邊有個夏侯嬰,右邊有個呂澤,豐城元老派口徑一致就是次子劉盈。
注意了,呂雉當時非正妻,劉盈也算不上嫡子。
所以很顯然的是,真正的長子劉肥應該跟後母和阿公一樣,都在項羽陣營裡。
「項王歸漢王父母妻子。」
再加上項羽可是個讀書人,如果呂雉是妾,那要活著回來的機會就不高。
但如為正妻王后,項羽就不會動她了。
呂澤為了自己的家人著想,說什麼也要挺劉盈到底啊。
就這樣,野雞呂雉一如當年隱士所說,母憑子貴當上了王后。
等到項羽請降,送回劉邦的家人後,這對沒有感情的夫妻相見,心中只怕沒有半點喜悅。
「老虔婆怎麼還沒死啊……」
這些年,漢王劉邦的妻妾,至少又多了六個。
除了趙王如意,代王恆也差不多剛呱呱墜地。
代王恆就是漢文帝啦。
呂后什麼也沒說,默默的回到了後方。
志在天下的劉邦,沒有多想,只看著前方。
卻忘了後面,有一個掌握天下大局,為他規劃廢王大業的男人。
原本,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王后回來之後,他就變成了兩人之下。
他是跟呂家早有緊密連結的漢初第一功臣。
他是蕭何。
有了蕭何的幫助,再成功拉攏張良。
你劉邦可以建立王朝,我呂雉何嘗不能?
當劉邦展開更艱難的下半場人生。
呂雉卻堂堂走上了光榮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