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我的父親(作者:我大哥)

我的父親逝世已經有十個年頭了,每次坐下來想寫一下他,我還總是會淚流滿面。跟我同齡的朋友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體會,一聲聲爹叫了成千上萬遍,其實,你對他的瞭解,只是一些記憶的碎片。俺爹是一個苦命的孩子,應該是很小的時候我爺爺就被抓了壯丁,一去不回。他被俺奶奶送進“慈幼院”,這到底是中國人還是洋人、官方還是民間辦的一個什麼機構,到現在也沒人說清楚。聽村裡老人偷偷的說俺爹在慈幼院唱戲,扮相好,在舞臺上演“頂燈”深受觀眾好評。但是,從來沒有聽俺奶奶、俺伯說過,俺爹更是一輩子不進劇場看戲。俺弟從小嗓音好,鄰村的支書放出話來,只要願意加入他莊的劇團就給俺弟弟蓋三間大瓦房,最後還是因為俺爹堅決不答應泡了湯。由此可以看出這個唱戲給俺爹的內心留下來多麼大的痛。大概是大躍進也可能更早些的時代,縣裡組織勞力治淮、修水庫。我父親在工地吃苦耐勞,幹活不惜力,表現突出成為骨幹,工程結束後留在城裡當了工人。他退休的那幾年聽說省級勞模可以漲工資才告訴我他當過省勞模,但是幾十年過去了,早已物是人非,也沒留個獎狀證書啥的,到底不了了之。我的記憶中,俺爹年輕的時候在縣裡的汽車站賣票。又到縣車隊當調度員,最後還當了工會主席。工會主席應該就是幹部了。大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縣裡出了一個政策性規定,工人身份可以讓一個子女接班,俺爹又託關係把自己的幹部身份改成工人身份,讓俺大妹接班當了工人。父親那一輩秉承了他那一代人共同的特點,錢一分一分算計著花,一直到老都沒少因為摳門跟俺媽鬧彆扭。但是,他一輩子不抽菸不喝酒把錢全部用到了家庭和孩子們身上。家裡翻新了老宅子,蓋了新房。我們姊妹五個都上了學,受到了比村裡同齡的孩子更好的教育。其實,他一直到退休那年一個月才二百多元的工資。俺爹退休的那幾年,因為我們姊妹幾個都已經有了穩定的工作和家庭,日子過得應該是很舒心的。最高興我們姊妹們帶著孩子回家吃飯。我每次打電話說要回去吃飯,他總是早早的就站在家屬院門口等著,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做一桌我們最喜歡吃的飯菜。要是你再順便誇幾聲飯菜好吃,他那得意的表情讓你第二天都忘不了。他住在我工作的高校的家屬區,經常能和一些退休的教師聊天,沒有受到歧視,這也讓他十分高興。我一回去就會給我說那個老人說認識我,那個教授說話有水平。他這個一輩子當工人的人好像一下子跨進了知識分子的行列。最高興又碰見了原來單位的老同事,聊過去的歲月、單位的八卦,被人家誇他的子女最優秀、最孝順,一下子感覺到自己好像日子過到天上去了。沒有想到這一切的平靜而美好的生活被一張醫院的檢查單給打碎了。俺爹被發現有病時,已經是肺癌晚期了。人們常說自古人生多離別。然而,什麼是刻骨銘心的離別,什麼是花多少錢都挽救不了的離別,什麼是哪怕剔骨割肉都換不回來的離別,我那時候真是真是體會到了。我直接將他送進省人民醫院,苦苦哀求醫生想辦法挽救他,願意用最好的資源、最好的藥,願意傾家蕩產。醫生雖然用盡了所有手段去治療,也是無力迴天。我那時候真的感覺到無助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我真的不願意讓我父親離去,他到底到底還是走了。俺爹的病例我是在半年後才從他逝世的那家醫院拿出來的。幾次走到那家醫院門口我就開始心跳加速雙腿發軟,要是強迫自己進去,我想我是一定會崩潰在那裡的。這些年來,每當遇到高興的日子我都會想俺爹要是多活幾年多好。他要是看他最愛的孫子、孫女已經結婚成家,外孫子、外孫女們都步入正軌,要是聽見他的重孫喊他姥姥,那該會是多麼喜歡啊。可惜,他永遠也看不見聽不到了。不過,有一點我是堅信的:老人家雖然是一個平凡的人,但是他善良、樸實、勤勞,死後一定是會進入天堂的。他在天堂庇佑著孩子們家庭和睦美滿,身體健康,生活幸福。他知道,孩子們永遠愛著他!父親被安葬在老家南地,那是我們村最南邊的地界。再往南,是一個乾涸的水渠和一望無際的農田。如果他能看到,應該是很好的景色吧。我們在墳地種了四棵松樹寄託哀思,每次回去祭掃,看到樹越長越好,我們也很安慰。今年,疫情肆虐,我們不得已不能在父親週年回老家祭掃,心裡很不安,但以老父親的善良,定然不會跟我們計較。短文千餘字,卻寫了五六天的時間,每每情緒激動,難以為繼。今日終於收尾,與兄弟姊妹和小輩兒們共勉,聊寄哀思。希望我們一家人繼承老父親良善、淳樸的品質,互助互愛互信,心懷感恩去生活。我想,這也是他老人家的心願吧。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