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米的人

離開小米的人

一家公司的人事變動往往反映的是業務與戰略的調整。過去兩年,小米進行了十幾次組織架構調整,觀察離開小米的人,可畫出小米震盪前行的曲線。2019年,小米交出一份不錯的答卷,但還遠沒有到說贏的時候,2020年戰事更加焦灼。

撰文 | 藍洞商業 郭朝飛

小米十年,雷軍帶著他們的弟兄們,把小米走過的路又走了一遍。

4月6日,第一站,他們來到北京中關村保福寺橋的銀谷大廈。十年前的那一天,正是在這裡,他們喝完小米粥開始創業。此後,小米搬到望京卷石天地,接著去了北五環外的清河五彩城。2019年小米終於買房,位於西二旗的小米科技園造價52億元。

一路走來,雷軍感慨萬千,“當時沒有任何硬件研發和製造經驗,居然敢說要做最好的手機,賣一半的價錢。”

前半程小米極速狂奔,僅用四年時間,成為國內出貨量第一的手機廠商,估值達到450億美元。突然小米掉頭向下,被華為、OPPO、vivo反超,小米進入兩年瓶頸期。雷軍衝到一線挽救危局。2017年以後,小米下滑的曲線上揚。第二年7月,雷軍在港交所敲響了小米上市的鐘聲。

小米成年,有新人加入,亦有老人離場。

2019年11月,小米聯合創始人黎萬強離職,同時高級副總裁祁燕正式退休。而在小米上市前夕,兩位聯合創始人周光平、黃江吉就離開小米。與雷軍一同創辦小米的8名聯合創始人還剩下5人。

離開小米的人

小米核心團隊大合影

小米聯合創始人、高級副總裁劉德向媒體解釋過,一家公司合夥人早年一起創立公司,就是為了做大做強上市。合夥人的退休是非常正常的現象。

拿BAT來說:百度七劍客中有兩人在公司上市前離開;騰訊五虎將如今只剩下馬化騰與CIO許晨曄;2019年9月,張勇接替馬雲出任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馬雲等阿里十八羅漢已悉數退出一線管理層。

一家公司的人事變動往往反映的是業務與戰略的調整。過去兩年,小米進行了十幾次組織架構調整,觀察離開小米的人,可畫出小米震盪前行的曲線。

“二號”走了

第二次,阿黎真得離開了。

黎萬強人稱阿黎,還有人叫他小米“二號代言人”,一號是雷軍。當年小米起步,他們喝的小米粥還是黎萬強的父親早上5點摸黑起來,花了一小時熬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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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萬強

對於黎萬強,雷軍沒有吝惜讚美之辭,他評價黎帶領MIUI、小米網(小米銷售與服務體系)、小米品牌市場體系等多項業務持續開荒,在商業模式驗證執行、企業文化及品牌建設等多個領域,都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黎萬強稱雷軍是良師益友,從其身上獲益最多的是“死磕”與“不斷刷新”。他從金山時代就跟隨雷軍,在金山呆了10年,曾擔任金山軟件設計中心設計總監、金山詞霸總經理,2009年年底打算離開。

當時,黎萬強想玩商業攝影,雷軍袒露胸懷,說自己打算創業,要不要一起。幾年以後,雷軍還記得很清楚,黎萬強沒打一個磕巴就同意了,反倒是自己愣住,反問“你知道我要幹什麼嗎?”黎萬強說,“你要做手機。”

早期,“小米加步槍”,沒錢沒人雷軍就說:阿黎你上吧!

黎萬強在他的《參與感》這本書中回憶,2011年6月,雷軍想給小米找一個營銷負責人,兩個月過去還是沒有合適的,最後就讓黎萬強頂上去。讓黎萬強感到崩潰的是,自己做了一個3000萬的營銷計劃,直接被雷軍“拍死”。

雷軍說,“阿黎,你做MIUI的時候沒花一分錢,做手機是不是也能這樣?我們能不能繼續不花一分錢去打開市場?”黎萬強很無奈,心想做MIUI系統,用戶不花錢就可以使用,但手機是真金白銀得用戶花錢買,不掏一點廣告費用戶會來?黎萬強只能死磕新媒體,在論壇、微博上想招,竟然做成了。

作為小米最懂營銷的人,黎萬強提出了一個“參與感三三法則”:構建參與感,就是把做產品做服務做品牌做銷售的過程開放,讓用戶參與進來,建立一個可觸碰、可擁有,和用戶共同成長的品牌。其中有三個戰略、三個戰術,前者是做爆品、做粉絲、做自媒體,後者是開放參與節點、設計互動方式、擴散口碑事件。

很意外,在小米如日中天的2014年,黎萬強突然宣佈暫時離開。後來他剖析,自己當時遇到了中年危機,工作壓力只是導火索。

就在黎萬強離開的一年多里,小米陷入低谷,遭遇供應鏈、渠道、品牌等一系列危機,比如小米Note2由於拿不到AMOLED屏幕,只能延期上市。同時,外部又遭遇來自華為、OPPO、vivo的猛烈攻擊。

雷軍曾向《中國企業家》坦承,最困難的是2015年5月,花了很長時間解決整個供應鏈問題,產品終於可以大規模供應。之後就發現遇到了天花板,產品供應不成問題,但是渠道問題出來了。

“對手機市場的變化速度,我們估計的不足。市場給我們的時間其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多。另外,一些時代性的機遇開始了。比如縣城、鄉鎮換機潮開始了,小米的主要客戶群是一二線城市,(但是)三四五線換機開始了。”

此時的黎萬強則正在釋放文藝青年的天性。據《財經》報道,他有一半時間將自己關在北京順義的家中,反覆看梭羅的《瓦爾登湖》和瓦茨的《心之道——致焦慮的年代》,還花了一大半時間在雲南拍照和發呆,並且喜歡上了自駕。

偶然的一次,他將照片倒過來,換了個角度,發現了新的世界。於是,一發不可收拾,後來他從自己幾萬張同系列的照片中挑出23張,辦了一場攝影展。

2016 年 1 月,黎萬強迴歸小米,雷軍讓他負責小米市場和小米影業,當時的小米影業其實只是籌備階段。

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手機行業的變化可謂天翻地覆,小米也已經不是那個小米了。雷軍想了七個月,開始佈局線下,同時與運營商合作。小米也開始請代言人,冠名熱門綜藝。以前,黎萬強壓根兒沒做過這些事。

一年多以後,黎萬強被任命為小米首席品牌官,同時出任順為資本的合夥人。他的手下樑峰接過市場部,直接向雷軍彙報。此後,黎萬強就很少面對鏡頭,據說在他離開前的半年多,已經開始休假,專注攝影和繪畫。

離開小米,雷軍祝黎萬強從此徹底放飛自我,快意人生。黎萬強曾告訴一位記者,他對未來的期望是保持熱愛,他內心始終相信,能穿越時間的不是商業,是哲學、文學或藝術。

他曾撕開一個口子

比黎萬強更早離開的是周光平和黃江吉。

當年,雷軍找周光平也費了一番周折。小米剛創立時,幾乎是“三無”,沒產品沒人沒規模,雷軍不得不把80% 的時間用在找人上。他搞軟件出身,做手機“最難搞定的是優秀的硬件工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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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光平

雷軍想了個笨辦法,用Excel列出長名單,一個個找、一個個談。雷軍回憶,當時每天要見很多人,自己的開場白總是,我是誰、做了什麼事、想找什麼人,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見面談談。

即便如此,成功率卻很低。三個月時間,雷軍見了一百多個人。有的讓“經紀人”來談,開出的條件是高期權、高福利,一次甚至談到凌晨,用雷軍的話說“接近崩潰”。有一個人,雷軍覺得不錯,3 個月聊了十七八次,一次平均十小時。最後關頭,雷軍覺得他沒有創業精神,只能放棄。

周光平的出現讓雷軍看到希望。兩人第一次見面,原計劃談兩個小時,沒想到從中午一直聊到半夜,周光平決定加入。後來,周光平告訴雷軍,打動他的是雷軍說,必要時自己可以站櫃檯賣手機。周光平也曾私下跟黎萬強聊天,說大概談到15分鐘的時候,他就做出決定了。

周光平在手機行業浸淫二十多年,曾是摩托羅拉手機總部核心設計組核心專家,參與多款摩托羅拉手機的設計,擔任過摩托羅拉北京研發中心總工程師及高級總監,後來去了戴爾星耀,任無線產品開發副總裁。

進入小米,周光平負責手機研發與供應鏈。用黎萬強的話說,周光平加盟後,硬件團隊的組建可謂在黑暗中撕開一個口子,有光進來了,大家看到了希望。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敲定了十多個有近15年經驗的硬件工程師。

然而,2015年小米遭遇供應鏈危機,周光平亦難辭其咎,據說周光平手下負責供應鏈的副總裁郭俊,幾乎把小米供應商得罪光了。

雷軍對於周光平負責的研發也有不滿。《騰訊深網》引用過知名數碼博主摩卡RQ的一段描述:2016年1月15日,在小米年會現場的VIP室,當著眾多小米高管的面,身穿小米紅色文化衫的雷軍很不客氣地對周光平說,2016年的旗艦機你再弄不好,我就弄你去閉關了。

很快,2016年5月,雷軍親自上陣負責研發和供應鏈,用他的話說,當時可能面臨300個難題,但只能先挑三個主要問題,即手機的交付、創新與質量。

周光平轉任小米首席科學家,負責手機技術前沿領域研究,很明顯這意味著周淡出一線,何時離開只是時間問題。

與周光平同一時間離開的黃江吉,熟人會叫他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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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江吉

他在微軟待了14年,先在西雅圖總部,後在微軟中國,負責Windows Mobile,Windows Phone 7的多媒體播放器、瀏覽器和即時通訊部分。2010年,雷軍跟他聊了四個小時,把他拉來小米。

黃江吉先後負責過米聊、小米雲、小米路由器、小米探索實驗室(研究VR、智能機器人等前沿科技),但均表現平平。2017年11月,黃江吉從一線被調回,改任公司戰略副總裁,協助雷軍規劃公司未來三到五年發展戰略。

5個多月之後,黃江吉與周光平雙雙離開小米。

黃江吉負責的業務並非不重要,尤其是與AIoT相關的已經被雷軍提到戰略高度。2019年年初,小米推出“手機+AIoT”雙引擎戰略,將人工智能、物聯網提升到與手機業務並重的位置。雷軍宣稱,未來5年將All in AIoT,專項投入至少100億元。

值得一提的是,在小米上市的晚宴上,雷軍說黃江吉的新去處會與小米的業務相關,相關消息將在一年內正式宣佈。至今,仍無公開消息。

準備持久戰

小米電視與樂視電視打到關鍵時刻,雷軍也找過做內容的人。

2014年11月,新浪網前總編輯陳彤加入小米,陳也是小米的投資人。陳彤主要負責小米電視與小米盒子的內容運營,當時雷軍計劃投資10億美金髮力視頻內容服務。

雷軍承認,內容對於小米電視、小米盒子、小米手機,包括小米平板都是生死攸關的大事。當小米的平臺達到一個階段後,需要增強內容運營能力,這已是小米迫在眉睫的問題。

在雷軍看來,小米電視做工再好,內容不夠豐富,消費者投訴就會很大。小米班子八個創始人都是技術和設計背景,小米需像陳彤這樣對內容有深刻理解、在行業裡有巨大號召力的人。

找來陳彤的關鍵先生是聯合創始人王川,當時他負責小米電視與小米盒子。陳彤與王川是老相識,上大學時就認識,當年陳彤第一次上網也是在王川創業的小公司,後來王川還給陳彤買了電腦。

一個有趣的細節是,當年陳彤進入新浪與王川有過約定,一旦有需求,陳彤會回來跟他一起幹。17年以後,小米需要一個做內容的人,王川約陳彤吃飯,陳當場答應。

拋開個人關係,當時小米正處於高速發展期,陳彤也承認,“小米是一個非常快速成長的公司,這家公司不到五年的時間,市值已經超過了一百多億美金以上。這個速度據說是一個世界速度,世界上沒有一個公司能這麼快地成長。”

2016年10月,陳彤離開小米,任一點資訊總裁以及鳳凰網聯席總裁。他告訴媒體,自己在小米做得非常到位,視頻客戶端達到3000多萬日活,成為最大的視頻聚合APP,視頻內容是他到小米時的五倍以上。

“小米對內容的渴求已經不僅僅停留在視頻方面,它對新聞資訊的渴求就轉化到了一點資訊的投資,因此我決定去一點資訊。”陳彤解釋。

時過境遷,小米電視昔日對手樂視已經倒下,互聯網電視行業一度消沉,眼下華為等玩家入局,競爭進入新的階段。

有離開小米的人,當然也有很多加入小米並且受重用的人,比如目前的集團總裁、代理CFO王翔,中國區總裁、Redmi品牌總經理盧偉冰,集團技術委員會主席崔寶秋等。

正如一位與雷軍相熟的人士向「藍洞商業」分析稱,一直以來小米最大的問題在於,有雷軍,小米10年間得以快速成長,但也限制了小米人才梯隊建設與成長,“大樹底下不長草”。

2015年以來,幾次雷軍都是親自奔赴一線解決問題。“雷軍衝到一線,某種程度上說明問題比較嚴重,但又有點無將可用。這就陷入一個無解的怪圈,哪塊業務不行,就要雷軍伸手,小米業務線越來越多,雷軍以後伸手還是不伸手?”

過去兩年,小米進行了十幾次組織架構調整,雷軍也承認,必須把組織管理、戰略規劃放到頭等位置。其中,很重要的一點,是要提升組織效率和活力,強化人才梯隊建設,發掘更多年輕人才並給予更多提升機會。

3月31日,小米公佈2019年第四季度和全年的財報。2019年,小米總收入2058億元,同比增長17.7%,經調整淨利潤為115億元,同比增長34.8%。

與此前相比,這是一份不錯的答卷,但小米也還遠沒有到說贏的時候。2020年,各手機廠商緊盯5G,戰事將更加焦灼。正如雷軍去年預料的那樣,小米要拋掉所有“速勝論的幻想”,準備持久戰,直到5G大規模普及期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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